第010章 第 10 章
过了一会儿,贺枕书忽然开口:“你来看看这个。”
他换了张新的宣纸,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字,递给裴长临。
裴长临是会识字的,他从小干不了重活,闲着没事便读了不少书。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鲁班经》之类的木工书籍,看的也大多是木制构造、设计图纸,对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没什么兴致。
他接过贺枕书递来的东西,看了两行,却蹙起眉。
“这是什么?”
“和离书。”贺枕书眸光明亮,认真道,“我一直觉得你我那个约定不对,怎么能是你死后才让我离开呢,那不就显得我成天盼着你去死似的?我才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而且那样多不吉利。”
“现在这样多好,等你病情痊愈了,就把这东西拿出来,我照样能走,还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给你当夫郎。”
裴长临:“……”
贺枕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他拿起刚写好的和离书,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想好该放在何处:“这东西可不能让老爹和阿姐发现,你说应该藏在哪儿,藏在你的暗格里行吗?”
裴长临垂下眼,手一抖,把做了两天的木料生生劈成两半。
第010章 第 10 章
小凿子尖端锋利,轻轻一擦,便在裴长临食指处留下一道口子。
“哎呀,都流血了!”贺枕书被他那动静吓了一跳,见他伤了手,又连忙去柜子里翻找伤药,“就说你该再歇会儿的,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东西都拿不稳。”
好在裴家以木匠为生,磕碰受伤是常事,每间屋子都备着应急伤药。
贺枕书很快从柜子里翻出伤药,回到桌边帮裴长临处理伤势。
后者动了动手指,似是还想要躲开,却被贺枕书一把抓住了手。
“幸好割得不深。”贺枕书轻柔擦去伤口表面渗出的血珠,吹了吹,“疼不疼啊?”
裴长临本想摇头。
木匠活哪会不受伤,尤其是初学的时候,割伤划伤甚至被木刺扎进肉里都是常事。这点小伤就算不管它明天也能好,更是不会有多疼的。
可小夫郎捧着他的手,眉头紧紧皱着,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显得十分焦急。他应当不常做这种事,处理伤势的动作有些生涩,但力道却放得很轻,好像当真很怕弄疼他。
裴长临低下头,鬼使神差地,用极轻极轻地声音应道:“……嗯。”
“有一点疼。”
“都划破了能不疼吗?”贺枕书气恼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放低了声音,“我再帮你吹吹,没事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吐息拂过伤势,带来一点酥酥痒痒的感觉。裴长临只觉那吐息仿佛顺着指尖钻进心口,心跳渐渐快起来,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可他没舍得躲开,而是至上往下,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人。
这个人是他的夫郎。
他们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
贺枕书……本来就是他的人。
裴长临余光忽然瞥到桌面,那封和离书被贺枕书随手放在桌上,大喇喇摊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刺眼。
他心跳变得更快,呼吸急促而艰难:“贺枕书,我——”
尖锐的刺痛感从心□□开,裴长临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血色飞快褪去。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贺枕书连忙把人抱住,感觉到对方胸膛在急速起伏。
他半搂半抱着把人往床边送,被床沿绊了一下,没站得稳,两人双双倒在床上。紧急关头,贺枕书抓着裴长临飞快转了个身,让他摔在了自己身上。
床榻铺得很软,可一个成年男子压上来的分量着实不清,贺枕书被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险些也一口气没喘上来。
但他顾不上自己,先去看身上那人的状况。
裴长临脸上已经一点血色也瞧不见,他闭着眼,眉宇紧蹙,艰难抵御着那从心口传来的针刺般的疼痛和窒息感。
这个姿势使不出力气,贺枕书推不开他,只能就这样将对方抱住。
“别紧张,慢慢呼吸,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贺枕书轻声道。
裴长临这病痛发作起来,没有任何切实有效的缓解之法,没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疼起来,又会疼多久。贺枕书将人紧紧抱着,紧贴着对方起伏不止的胸膛,口中絮絮叨叨地安抚。
不知过去多久,身上的人终于平静下来。
贺枕书轻轻将人推开,让他平躺在床上。
裴长临又疼出了一身冷汗,贺枕书帮他打来热水,让他擦身换衣。
把人收拾妥当后,才去收拾他方才在桌上留下的残局。
那惨遭毒手的木头小鸟还倒在桌上,从中空的腹部被劈成两半,显然是再也修补不回来了。
贺枕书看着那可怜的木头小鸟,又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的裴长临,叹了口气。
总算明白裴兰芝为什么不希望这小病秧子继续做这些了。
耗费心神不说,要是不小心弄坏了,还心里难受。
这不,都难受到发病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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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病秧子第二天果真没下得了床,贺枕书索性没去外院,留在屋里照看他。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照看的,因为裴长临几乎一整天都在昏睡,只在该吃饭和喝药时会被贺枕书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