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罢手
屋外雨中,被爆炸击倒的男人摇摇晃晃爬起身。
东方不败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刻。季卷与苏梦枕在爆燃发生的一瞬后撤,他却实打实受了最正面的冲击,吸入最多最烈的苦毒。温晚也没想过竟有人能在内外皆伤的情况下生生承受住三种毒而不死,东方不败做到了,虽然要吐出好些黑褐色的血,分不清凝固在指甲上的是丹蔻还是血块。
但他依然艰难爬了起来,因为季卷与苏梦枕正好掉落在杨莲亭身边。杨莲亭还在昏迷,小指断了一根,正是被任盈盈挟做人质时留的残疾。东方不败还记得任盈盈对杨莲亭做了什么,而现在季卷就站在杨莲亭身边,提着剑,她的情郎正生死不知,岂不比当日的令狐冲要更危险万分?
季卷如果要对莲弟动手,他可来得及阻她一分?
他惶急冲向杨莲亭,口中痛呼:“不要伤他!”
第72章 罢手
季卷提着剑。
她提剑跨过杨莲亭,抬头疑惑看向惶恐失色的东方不败,忽而了悟,讥嘲一笑:“我不杀手无寸铁的人。否则霹雳弹埋在他身下,你真觉得自己能躲过三弹齐发?”
即使此刻痛与恨无比炽热,与源源不绝的内力一齐在体内涌动,季卷依旧固守身为现代人的底线。她仰起脸,同样因失血失温苍白的面孔上唯余冷傲,慢慢从三面漏风,至少还有一面墙足够避雨的破庙踏出,与东方不败一道立在雨中。
“动手吧,”她挥动手中剑,鲜血混在雨中,淌过清凌凌剑脊,将一柄朴素长剑染成红袖刀般艳绝:“无论谁生谁死,都速战速决。”
东方不败青黑泛白的脸上浮出几分笑容。他脸上妆花被雨打湿,中毒后脸色缤纷,此时一笑,几乎像戏台上的丑角,偏不再提着嗓子,恢复低沉声音道:“你对莲弟留情,等我杀了你,未必会对你的情郎留情。”
季卷冷冷道:“我乐意。”
她说这句话的傲慢情态,与苏梦枕最常摆出的姿态一般无二。
大敌当前,季卷没有往后看,但她清晰知道苏梦枕在她身后。即使大雨也没有冲刷掉鼻尖的血腥气,那是她的血,或是他的?
她绝不可让那血流干。
她微微弓起背,如野生动物捕猎前的预兆,眼睫一瞬不瞬,拢住东方不败全身,更着意在他手间绣花针,等待他须臾露出破绽,便要立即挺剑上前。
她见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收了绣花针。他拢住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衣襟,低沉惨笑道:“任盈盈那死丫头虽心狠,我却不觉得她拿莲弟制我有何不对,若要我来,只会做得比她更绝。过往我在神教中时,自以为操持的是中兴圣教大业,为此行事狠辣些,背信弃义,斩草除根,并无不可。帮众只知表面,一味怕我惧我,自做不得数。”
他叹道:“错了,都错了。做人做到你这种地步,虽不能感化几个敌人,但认你为首的下属,恐怕纵是死也不愿背叛你了。恐怕我就算杀你十遍,你的帮众也只会认死的你,不会是活的我。”
他双手垂于身侧,一霎竟似心灰意懒,连口口声声的莲弟都忘了提,只叹道:“就此罢手吧,我不杀你了。”
季卷迷惑地偏一偏头,好奇道:“你从来这么自信,都不问一问我想不想杀你?”
她说完此句,长剑轻摇,人已霎时间冲破雨帘,挟天地之势抹向东方不败咽喉。习武十八年有余,她时时遵从丁典指点,运转神照功注重循序渐进,今日激怒之下,原本修身养性的内功激放于外,踏足时竟使周身雨珠都携了小剑般锐利金铁气,齐齐激射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退。三味毒在他体内纠葛,又当面历经爆炸,他如今实力已去五成,面对季卷堂皇剑势,最好的选择就是退!
他后退的同时重新执针,却也不手软,要与季卷硬碰硬到底。一者急攻一者急退,二人如两只鹰隼于昏沉雨幕中振飞,每回武器相交必带出一蓬血雨。
这般激战,又同时存有不至波及破庙中人的觉悟,两人越战越远,逐渐翻过平原土丘,要往丘陵之下继续死斗。待翻过土丘,两人忽脸色微变,竟见一道白虹自视觉盲区闪出,插入两人阵中,剑芒所指,赫然是季卷!
季卷这往东方不败阳陵泉穴的一剑立即上扬,格住借风声雨声掩盖突来的袭击,往来人方向急看。东方不败也是移目,这一望之下,登时变色,竟连季卷也不顾了,红衣阵起,一团红云猛向来人扑去,同时惊怒叫道:“——任我行!”
高大长脸的陌生男子口中发出尖啸,如临大敌,与东方不败眼花缭乱过了几招,未想到自己竟连伤重至此的东方不败也都不能速胜,不免怒道:“东方不败,你我已死过一次,恩怨两消,我只杀这小娘皮,不想和你死斗!”
季卷心下一跳,正待说话,东方不败已啐道:“任教主,你杀我我杀你,都是江湖上的道理,但我已那般求你,你为何要杀我莲弟!”
他越说越恼,虽已重伤,一片红衣带雨,被内力蒸腾成仙境般雾蒙蒙奇景,杀机自雨雾隐现,更有季卷迅疾剑尖从他袖中抽冷递出,竟将任我行逼得节节败退。任我行没想到这疯子刚刚还在和季卷生死搏杀,此时却默契罢手,跑来攀咬自己,勉力抵挡几招后,被迫抽身急退,顶着磅礴大雨往辽国边关遁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