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帮你提亲117
“就为了作秀,要把我们从前线调回京城陪他过家家。”季卷面上笑得受宠若惊,私下对霍青桐时才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手上剑光乱舞,恨不得眼前案几就是赵佶,把他狠狠削成粉末:“——也太想当然了点!”
即使这般发泄,她暂时还不想与宋、辽、金三面开战,因此赵佶的诏令还得咬着牙接。
她叹气道:“在坏事里想想好事。就当是回京城刷脸,攒些名望吧。”
名望并不算什么必要条件,她本不介意自己以牝鸡司晨女魔头的身份杀回汴京,但是如果能搏一点好名气,叫来日不必围城便可挥师入城,总算这趟回京的损失没有那么大。
这样自我安慰着,她暂时搁置手上统筹工作,与黄门一道,星夜兼程,赶回汴京。
虽然从赵佶的反应中猜测出,大宋上下对燕京的感情之浓,已远超对一个城市的寄怀,但是当季卷踏到御街之上,听街边某位江湖客惊异叫破“这不是季卷女侠吗”,旋即被汴京居民牢牢堵在路上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对于燕京的热情。
或也并非热情。季卷被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脸上挂着亲和的微笑,这微笑使她身边聚着的人比黄门太监身边更多一倍,她尽量向他们挥手寒暄,心里却极端抽离,极端理性地分析这热情的由来。
没有人是彻底蒙昧的。就算要蒙昧,屡次叠高的税费、再三上浮的米价也足以让他们察觉日子正一天天不好过。连着几年天灾不断,赵佶在求仙问道上的耗费却不减,他们对她热情,是因为已隐隐觉察出生活在向下向深渊滑去,却不知内因,便将希望寄托于遥远的好事、振奋人心的消息,期待由她带来的,远在边关的胜利能引动他们的人生也重新往高处去。
往高处去,靠的绝不是麻醉剂一样的“好消息”。关上门过自己日子的人当然可以祈祷奇迹发生,作为肩负生民之艰的皇帝若也陷在天命之人的幻觉里,就该趁早滚蛋了。
从季卷的脸上,决看不出她在转着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她陷在人群里,艰难走过御街,尽力回应所有问话,对每一张好奇的脸扬出充满希望的微笑,像自己才是人潮中半点武艺不通的那个。黄门早就寻机与她告别,等她一个人在看热闹的簇拥里终于走到京中别院,季卷简直错觉她和半个汴京城的人都打了个照面。
她关上别院的门,整理一番被挤得不成样子的衣服,这才倍感劳累地叹一口气。她叹一口气,刚想坐下来喝杯茶,忽觉头顶风响,脸色瞬变,极速击出一掌,与来人以内力硬碰硬,内力相撞的瞬间,她又立马转惊为喜,笑叫道:“伯父!你怎么来京城了?”
“反应挺快。”丁典收招,将凌霜华自屋檐上搀了下来,同时笑道。
季卷笑着向他们两人见礼,高高兴兴地道:“我就说院中怎么会没有凑热闹的江湖人埋伏,原来埋伏的是丁伯和凌姨。”她故意这样说,惹来凌霜华轻打她手背:“又在信口胡说。”
“我还以为你有了忙正事的借口,就会懈怠习武,眼下进境还算不错。”丁典道。
他们已收了架势,坐回屋内,季卷亲手为两位长辈泡茶。听到丁典赞许,她露出颇为得意的微笑:“士别三日,该对我刮目相看了!”假装自己并非生死破境,单纯靠勤修不缀才至于此。
她与丁典两人已有三四年未见,现在围炉煮茶,听他们随口道来云游见闻,以及在各处所遇的隐士高人,颇觉有趣。
“最近京城里没有什么花期,你们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了?”她举杯轻啜,同时好奇问。
丁典道:“本来是打算帮你谈提亲的。”
季卷一口茶呛进了气管。
季卷边咳边问:“不是。凌姨!你们提什么亲?”
凌霜华怜爱地拍拍她的后背。她与丁典未有生育,将季卷当做自己子侄,眼下瞧她咳得差点挤出眼泪,于是温柔拿手帕拭了,缓缓解释道:“我们原先想着,你对苏梦枕早已倾心,他又为你向雷家提了退婚,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便早日定下为好。现在才发现情势复杂,你们的事情,得由你们自己商定才行,已打消了原先念头,你不用慌张。”
季卷慌张抬头叫:“我不用慌张?——你们和谁谈的?苏梦枕?我,唉,我不是——”
她卡了壳,解释不了自己对苏梦枕并未倾心。她发现自己当初四处散布谣言原来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张口结舌半晌,才又抓住凌霜华话中另一个关键,震惊问道:“——苏梦枕向雷损退婚了?”
凌霜华慈爱地瞧着她笑。
“唉,我就知道她会高兴坏了。”丁典对凌霜华说。
季卷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她试图和两位长辈解释,同时觉出指尖正泛着麻意,叫她在组织语言的时候忍不住收紧手指又张开,竭力对抗这无处容身的虚浮感。
她要忍不住想:他这样做究竟何意?只是他一贯的不揉沙子,感情出现杂质便全盘否决,或对她还有些不死心?
可她拒绝并不是只因婚约所限。
她忽然站起身来,把准备要解释的话重新吞回肚子里。丁典迷惑望她,而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样地,坚决地说:“我最应该对苏梦枕去说清楚。”
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为何不能成,自然只需要两个人彼此说清楚就够。至于旁的人的想法——丁典恍然的眼神,凌霜华鼓励的视线,她猜测他们又产生了什么误解——那都不重要。她唯独需要苏梦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