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等整座楼栋里的人都下来，那花费的时间可能就更多了，最后保不齐还要许翰亲自上楼去喊，这爬楼的就成他自己了。
　　李锐估计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挑的时间很早，就是为了填补这段时辰。
　　万事开头难，等今天过去了，明天也许就能顺利了，毕竟处理掉小区里的植物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完的事。
　　然而现在是断电的时间，回到家就和室外一样热，密密麻麻的植物倒还能遮挡一下阳光什么的，于是黎煦点点头道：
　　“我知道了，你先叫人去吧。”
　　许翰渐渐又多了些肃然起敬，这日子，精神状态能保持得如此稳定的人可不多。
　　算了，刀人就刀人，不刀人现在难道还等着别人刀自己吗？
　　许翰想着，也用力点头放轻了口吻道：
　　“你这个劲头真好啊，说不定让李经理知道了还可以有嘉奖呢，到时候我去替你说说。”
　　李锐这人最喜欢做足表面功夫了，又要发动群众，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振奋人心，但其实没拿到手就全是画大饼罢了。
　　黎煦不置可否，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下坐在了一道阶沿上。
　　阳光虽是被堆在一起的枝叶所遮挡着，可周边仍是一波波涌着袭人热浪，眼前的几道空气仿佛都有点扭曲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没一会儿皮肤就被逼出了层薄汗，尤其是鼻头上。
　　黎煦随手一抹，扫视了一圈周围，偷偷从储物箱中拿出了一瓶藿香正气水，插了小吸管放在袖口掌心中，用手挡住喝下了。
　　太阳穴上涂了清凉油，衣服下贴着冰凉贴，黎煦就差没再偷偷取出冰袋来抱着了，至于降温喷雾……那目标太大，现在楼底下已经有几个本楼的人在了，不免会被见到。
　　许翰接着拿着扩音喇叭开始呼喊，那嗓音听上去也渐渐像是老旧的船板一般。
　　后来慢慢从单元门里零零散散走出人来，也都是相同的病容。
　　那其中有黎煦感到陌生的，也有熟人，比如说，他竟然见到了曹一飞、宋璐、罗雨倩和罗晨阳，身旁还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以及楼下的孟倚松和楼上的宁淑婉。
　　近乎都是青年人，而孟倚松大抵是因为家里物资还算充足，可能在末世前他都能狠下心直接吃草，末世后还有什么不能的？
　　黎煦感觉有几双隐隐约约情绪不同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他并没有深究，而是无视掉后，和孟倚松宁淑婉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两人的脸面上都有疲乏，宁淑婉更是直接打了个哈欠，说自己感觉怎么睡也睡不够，但这种情况……就怕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孟倚松平常给人的印象就是挺沉默的，可不知为何今日再见，那眉宇间又多了丝忧愁。只是他如今发愁却也不是为了这些天灾人祸，他单纯是担心夏萝最近总是犯头痛，要不是家里有药品，他这次都不一定能这么快就下楼了。
　　黎煦想起了黎菲提醒他的关于季节性情绪失调的症状，不过就他们自己而言，倒是没觉得身上发生了什么和往昔区别很大的事，大抵是因为他们的生物钟保持得还不错，还有吃有喝有运动，反而比末世前过得更规律了，身体可能也比末世前要来得健康点。
　　……好讽刺的一句话！
　　单元门里陆陆续续走出人，也有人一出门就直接找上了许翰大声质询，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精力，而旁边的人也仅是冷漠观望着一言不发。
　　嗯，暴躁心急烦乱易怒也是情绪失调的表现。
　　总之这病倒也和其他病一样有着分人不同的症状，而且即使这极昼过去了，恐怕也是治标不治本。
　　只是黎煦环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不愿下来还是本就没多少人了，这一圈人数着大约只有二十人左右。
　　黎煦和黎暄是亲眼见着这段日子天天有尸体抬出去的，只是那里面到底有没有20栋的人，他们不清楚，可难道就只剩那么些人了？
　　要知道末世前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20栋的入住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啊，纵然并不是每门每户都是一个家庭组成，人数怎么也有大几十人接近百人吧？
　　当然也许是每户只需要挑一人下来，可这种情景，大抵也能称之为锐减了。
　　那种打颤的感觉又回到了黎煦的脊背上，他到底是没经历过末世的，又幸运地有了金手指，就一直专注着家里，连外出寻找物资都是旅途越简便越好，以为自己已经把末世了解得差不多了，今天却有种这才哪到哪的感受。
　　黎煦眯着眼眺了下那远处的太阳，它好像不再是那个象征着生机、力量、生命和希望的标志了，如今只有两个词能形容它：
　　可怕且危险！
　　许翰放下喇叭看着眼前的人群，脸色也流露出一抹无奈，可他不得不继续拿着扩音喇叭嗄声说着这次行动的具体相关事宜。


第212章 C181
　　“大家辛苦了，这次处理植物的行动是由李经理决定，再由我们各楼的楼长来各自管理的。行动也很简单，每栋楼都划分了区域，我们只要把那个区域里的植物统统砍伐铲除就可以了。”
　　许翰说到这顿了顿，倏忽转变了口气：
　　“你们可以想想，这项行动也是为了大家伙儿啊。如果你们经常外出的话，应该可以见到哪里会突发大火，那烧得可快了，眨眼就能让一个地方烧成废墟！现在小区里的植物那么多，指不定哪天某个树桩里或者某朵花就自燃了起来呢？那结果你们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往近了说，我们小区前阵子不就发生了一场大火么？要不是及时熄灭，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啊！”
　　其实许翰也只是把李锐和他们这群楼长说的话大致重复一遍而已，可这都是实情，甚至可能将来不九就会发生，所以没什么人提出质疑，只是交头接耳起来。
　　孟倚松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这隐患确实是有几率发生，不过比起自燃产生的有焰燃烧，作为无火焰燃烧的阴燃才是更危险的，阴燃顶多是冒点烟，不仔细观察就发现不到，等烧起来时已经为时已晚，山火都是这样逐渐烧成大火的。
　　所以上回8栋楼旁的树木起火，李锐他们也许真的没有找替罪羊，还真是那个姓孙的男人往外扔了火源而导致的。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再抨击再抱怨也是无用，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们。
　　这时候也是众志成城团结一心的时刻，然而现在大多数人们身上最没有的估计就是这两样特质了。
　　于是有人站出来，猛地啐了口道：
　　“老子才不管这些，只管做了之后有没有物资？别到时候是拉着我们白干活的——而且你们也说过是有报酬的！”
　　一听到某个关键词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了，是啊，他们听话下楼来干活，还不是为了报酬里的物资？不然他们干嘛要这样费时费力的？要知道他们还病着呢！
　　这要是干完活不给报酬，那不就是白白为物业做事了？到时他们必须要闹一通！
　　许翰显然知道有人会这么问，摆摆手让人群安静下来，才解释道：
　　“放心吧大家，关于这点，我们也是商量好才展开这项行动，请听我说——”
　　于是他继而给人们阐明了一下这次工作和报酬的事项，而黎煦听着，倒有点像是古代码头常用的竹签计酬的方法。
　　这法子听着也容易：用处理掉的植物数量去许翰那换取签子，最后再凭签子来换取报酬，总归是付出多少劳动就有多少报酬。
　　只是有个弊端。黎煦突然想。万一有人见自己的签子少，或者想偷懒，直接去抢别人的签子该怎么办呢？
　　回想起去商场抢购，去医院换药，就连外出寻找物资，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劫匪了，所以黎煦和黎暄这几天还是没有去太远的地方的。
　　不过应当也会有人来管理秩序的，就是不会像救援军那样严格，所以怎么也会发生个一两起，而这种小事，估计小区里就更不想管了，只要不发生暴乱，一切就算安稳如常。
　　但所有的签子都在许翰那，可或许不会有人傻到那种地步去他那抢。
　　人群间接着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却没人接着提出什么疑虑了，不知是懒得想那么多，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毕竟不在这里取得报酬还有什么方法呢？小区外又那么危险！
　　但也有人举手问道：
　　“我们应该怎么处理植物呢？现在的植物长得那么大！”
　　“对啊对啊，而且这植物对我们来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可不想栽在这里！”
　　“上次去花园的时候不就出事了吗……你们有保险么？”
　　谁知许翰这时竟然又换了另一种口吻，倒是有点不像是在1902门口的那人了，正色道：
　　“你们有那么多顾虑的话，那可以回家，到时候别家都拿到了报酬，甚至把你那家的报酬也拿了，你就知道这些植物危险还是不危险了。”
　　此话一出，果然没有回话的，也没人往单元门里走——笑话，他自己要是拿不到，别人又凭什么能拿到？
　　“至于工具……”许翰顿了顿，又说，“目前我们有的工具是用来砍伐树木的，但不是每人都有，而那些灌木丛和花卉，就要劳烦你们亲手处理了。”
　　许翰讲得还是比较委婉，说白了那不就是徒手挖吗？
　　但此时的人们也是仅仅皱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好像都渐渐愈加习惯在这天灾中生存了。
　　许翰举着扩音喇叭道：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最好是今天我们就能收拾出一些来，处理好手头的到达规定分量的，经过检查后可以来我这领取签子，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一句，这签子代表着你最后能领取多少报酬，所以一定要拿好了！”
　　这倒是也变相地提醒了一下，说明黎煦的那个念头还是有可能成真的。
　　孟倚松扶扶鼻梁上的眼镜，又擦了把汗水，偏头问：
　　“我们走吧？先从一个地方去挖掘。”
　　黎煦能想到的，阅历比他还要长的前者怎么可能想不到，所以这时候最好不要单独一人行动。
　　放眼望去，20楼栋里他们相识的人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对他们别有企图，反倒是末世前搬过来才几十天的黎家一个个到现在都是显得正常的人，还有种稳定的状态，这个是十分难得的，所以孟倚松也愿意和1902那三人多接触。
　　黎煦颔首，又见旁边沉默着的宁淑婉，问：
　　“你怎么样？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宁淑婉也穿着防晒衣和遮阳帽，手上仍然戴着那双指虎，她的脸色已经少许泛红了，可立刻点头跟了上来。
　　植物长得厉害，连楼栋与楼栋之间都是绿色，像铺了一张自然的地毯。不过李锐事先带着楼长们用明显的记号划分了每栋楼要负责的区域，倒是不会弄混。
　　孟倚松恰巧拿了不少塑料袋，本来他在了解到变异植物的种类后，下来就是想收集更多的可食用的植物的，没想到歪打正着有了可以装载植物的容器，这样到时称重也比较方便。
　　可是这样，不如回家去拿容器呢。
　　旁边有人见到孟倚松手中的塑料袋，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得去找点容器放采摘的植物，所以纷纷进了单元楼。许翰也没有阻止，毕竟那样也没法完成处理植物的任务，又说了那么一大段话了，他不信最后会都不下楼回来。
　　黎煦便用防晒衣做掩饰，从储物箱里面找出一个容量并不是特别大的塑料编织袋和一个小铲子来。
　　防晒衣很薄，所以他腰间别着战术腰带，孟倚松和宁淑婉早就发现了，只是不多问什么而已，要知道现在防身工具是越多越好的。
　　而既然都别着腰带了，从里面拿出什么工具也不奇怪，就是不能太大——黎煦倒是想拿蛇皮袋和工兵铲，可也太引人注目了，现实里不允许。
　　只有宁淑婉没有容器，可她要是再回去就得再爬二十层楼，估摸着等下楼后都没力气挖掘植物了，孟倚松就分了个塑料袋给她。
　　接二连三有人出了单元门聚集在楼下，有人拿着箱盒，有人拿着盆和桶，有人也拿着袋子，最不济还有瓶子大碗什么的，反正两只手肯定拿不多。
　　那些植物虽然经过变异了，可到底是根是生长在土里的，尤其是台沿内，大部分都是灌木丛和花卉，黎煦准备先从这里入手。
　　而远处也不知是哪栋楼，竟然若隐若现地出现了砍伐树木，甚至是电锯的声音，看来时间都差不多了，每栋楼都开始行动起来了。
　　黎煦转头瞧了眼正在组织人的许翰，不禁想：难道他们没有锯子吗？
　　他回过头又见孟倚松手里捻着枝叶观察，又见宁淑婉丝毫不嫌弃地在用手上的指虎半打半挖着泥土，就再度找出了两个小园丁铲交给了两人，道：
　　“用这个吧，比较方便。”
　　两人道了谢，这用铲子果然和手是不一样的，即便那经过几乎可以称作是烘烤的泥土又干又硬，还得砸一会儿才能翻开。
　　当然也有人见到他们在用铲子了，面上并不好看，可他们没有铲子，还是在携带容器的同时再带些其他工具下来的，比如说——菜铲！
　　现在多数人都吃不到新鲜出炉的热菜，这菜铲放在厨房也是摆设，还没由来得恼火，今天就用它来换取一点物资吧！
　　不管怎样，这种场面终于是成为了物业想看到的，只是当初这个小区为了比赛做过补植，最后奖是拿到了，可那植物也要比其他普通小区多，清理就变成了更复杂的事——可那时候谁又会想到未来末世会降临呢？
　　像是草本花卉之类的，只要将泥土翻出，再连根拔起就行，灌木丛麻烦点，黎煦就再用上了小折刀，自己又有力气，可以说他在本楼栋中估摸着是一骑绝尘的了。
　　把泥土抖落再塞进袋子中压实了，这变异过后的花花草草有的要比末世前的植物重个几倍十几倍，但仍然不算特别坚硬，折巴折巴还是能揉成一团的。
　　孟倚松擦拭着脸上汗水，他是喜欢植物没错，但不代表他喜欢干活，他还是做研究会比较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