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正文完结159
不悔剑已与业火同葬,剑骨碎裂后的流筝再次成为没有命剑的寻常剑修,幸好她还有机关鸢,载着她飞往掣雷城的方向。
业火已被彻底镇灭,掣雷城里变了副模样,城中的妖魔四散溃逃,夜罗刹族又在闹内乱,帘艮顾头不顾尾,何况西境莲主身亡的消息传开后,帘艮也失去了往日的震慑力。
流筝一落地,就有几个食人骨肉的小妖怪盯上了她。
它们尾随着流筝来到俯鹫宫外,见她还要往里走,怕到手的肥肉便宜了别人,跳出来扑咬她。
流筝拔出机括剑说:“你们该找个地方好好躲着。”
小妖怪打架的本事没有,识人高低的眼色却不弱,一看流筝便是灵力空荡的寻常修士,虽不知她到这混乱的地方来做什么,先拿她嘲笑了一番。
流筝眉眼冷淡,拔剑,攻击。
剑骨已碎,浑身的筋脉一动辄疼,只剩下剑招可以抵挡,流筝穿梭在几个小妖怪间,分而制之,斩断了它们的胳膊和腿。
这边麻烦刚解决,俯鹫宫里突然又涌出许多妖魔怪物。
原来它们藏身掣雷城中,或多或少曾受业火焰气的滋养,业火被彻底镇灭后,都变得狂躁焦虑,一边提防被东界的修士找麻烦,一边到处寻找滋养之物。
流筝清净纯明的气息令它们垂涎,同时她冷淡轻视的态度又惹怒了它们,于是它们从俯鹫宫里扑出来,一拥而上,想把她撕碎。
流筝手持一柄机括剑,穿梭在众多妖魔怪物间,后赶来的雁濯尘看到这一幕,却静静躲在一旁,没有上前帮她。
缈缈急得抖了抖耳朵:“让我去,我一口就能把它们全咬死。”
雁濯尘制止了她:“你不了解流筝,这些脏东西杀不死她,但倘若你我去救,会让她觉得自己一无用处,也许就更不想活了,而且,她最近心里难过,也该找个地方发泄一番。”
缈缈心说,这发泄可一点都不痛快。
流筝虽未受重伤,但难敌围攻,眼见着纠缠的妖魔越来越多,寻隙抛出机关鸢,飞身进俯鹫宫中,落往姜国塔的方向。
“走吧,跟上去。”
经历打斗后的姜国塔看上去更破旧了,周身布满裂痕,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只是不知被什么力量支撑着,始终没有倒塌。
流筝走进姜国塔,身后的妖怪却脚步迟疑,不敢跟随,眼见着塔门在面前再次阖上,四顾后便要作鸟兽散。
不料却被拦住了去路。
雁濯尘身姿清濯,与他并肩的缈缈更是神姿高彻:“流筝姐姐不陪你们玩,我来陪你们玩儿如何?”
塔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流筝隐约听见虎啸与妖魔们的哀嚎,但她懒得回顾,只是失魂落魄地往高塔中央走,直走到当日大地裂痕的面前,看见狭窄的高窗透过一缕阳光,正照在这宛如愈合的伤疤一般的地方。
流筝蹲下身,开始用机括匕首挖地上的青石板。
匕首钝了,就换机括剑、机括锹,所有的机括都钝了,就用手一点一点往下挖。
掣雷城中无日月,她只记得光影明暗了几回,手上的血肉磨破了,又慢慢结痂。
雁濯尘终于看不下去,闯进塔中,要带她走,流筝牵着他的手背贴在心口,说:“哥哥,我能做到的只是活着,可是只有在这里,在他离他最近的地方,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我闭上眼睛,梦见的是他从前,睁开眼睛,就想到他已离去。”
她袒露自己的心扉,就像两个月前大地裂痕开合的一瞬,像昙花乍现,明月隐没,只留下一道永不消弭、日渐深刻的伤疤。
看着她无奈到极致,木然如行尸一般的状态,雁濯尘不敢再逼她,也不忍再逼她。
他日夜守在姜国塔外,为她留一片不受搅扰的清净地,缈缈到处给她找新的挖掘工具,时而看她的脸色,从旁帮她一起挖一会儿。
当然有更快的破开地隙的办法,但是流筝不提,雁濯尘也没有主动帮忙。
谁都清楚,包括流筝自己——她需要的不是最终的真相,而是自欺欺人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冬换春夏,鸟雀啾鸣。
流筝靠在一旁休息,难得她没有重复梦见被季应玄推开的一瞬,平静的梦境里,是一片玉色的茫茫天地,面前一道绰约的身形,梳着繁复美丽的高髻,如华茂春松,罗衣飘摇,时而将逝。
流筝想要看清她的面容,不停地向前走,奈何眼前这迷雾一般的玉白色,总是拨不开、撩不散。
“非是你离我太远,流筝,是我只剩这副模糊的面容。”
她的声音轻且浅,若不仔细听,几乎要与微风混迹难分。
“我只够凝成这副模样,来你的梦中与你相见。”
流筝停在数步外望着她:“你是……太羲。”
“是。”
“你来寻我,可是为了业火?”
太羲轻轻摇头,缓声说道:“业火已被你彻底镇灭,否则我这一缕残魂,又如何能自千尺之下逸出,得以见你。”
“你是说你的残魂……那应玄他……”
流筝的心被缈茫的希望攥住,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羲示意她再上前两步:“把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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