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53
后来分开了,好像反而也没有能找到更好的。
“他们分房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祝汐说,“我小时候……不懂。”
但是记得他们有过意见不和的时候,本来以为马上就要吵起来,但是宁芸转身到书房里拿了一本书,然后就走回了房间。
那一瞬间静静地铺满地面的阳光,稀薄而空荡的记忆,好像一个静止的空间。停留在所有情绪覆水难收的前一刻。
“所以我本来想,就这样彼此保留分寸,也很好。”
李信年。
祝汐本来在看着墓碑的方向,这时候忽然转过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啊,我。李信年猝不及防被叫起来参与互动,闻言跟着他一起看了看宁芸的墓碑。
墓园里很安静,有轻微的花香顺着风被吹过来,是他们刚才买的小雏菊。双江市的这片公墓在整座城市的西南角,还没有通地铁,连接墓园的村道染着淡淡的尘土。
祝汐下车到花店里去付钱,没过一分钟,就又挽着一束白花走出来。
那个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刻在视网膜上,在此刻随着墓园的风声粼粼翻涌,好像日光一层一层晕染开它的痕影。
“我该说对不起吗?”
李信年轻声说:“但是我没有对不起她。”
汐汐。
李信年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很温柔地说:
“我是真的爱你。”
我是真的爱你。我后来才知道。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场景和心情,过去很多以为“从前到往后都不会再有”的画面,原来可以一次一次重现,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动荡和真挚。
原来说出“爱”这个字的时候是这样的。原来祝汐真的想过“就这样算了”。
这两种念头,甚至不知道哪一种更先冒出来。其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而好像尘埃落定,李信年相信如果当初事情真的沿着另一条轨道发生,他们彼此的人生可能也并不会来得及产生什么真正意难平的遗憾。
就这样保留分寸也很好,原来这是祝汐对那段关系的解释。
并不是关于“爱”或者“不爱”的定义,只是他的小猫第一次来到人间,还没有见过更多浓烈的爱恨。
一次涉世未深的央求,一场尘世中不偏不倚的相逢——而人在那些关于爱恶的欲望中固然会显露出种种犹豫或者出格的姿态,只是他之前就说过,那种真正的动情怎么可能点到为止。
李信年忽然想到当时祝汐离开后的某一个周末。
八月中旬是七夕节,对岸城区的商场按照惯例,做了那种充满粉红泡泡的装饰。
那天是他的吉他坏了一根弦,趁夜场开始之前背着乐器包去琴行找朋友修。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就看到对面沿街缤纷的落地橱窗。
这样就忽然回忆起来,之前和祝汐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节假日,雨澍被邀请参加市中心商业综合体的开业活动。
他当时站在那个环形的中庭里等待上台,周边人流很密,然而上方植物造景的藤蔓很蜿蜒地垂吊下来,商场透明的玻璃穹顶下方有悬挂的群鸟飞过。
我曾经站在那个商场里。他忽然想,万分之一秒的时间罅隙里,哪怕表面上依然无动于衷,仿佛万千人流中最寻常的一个凡人。
那串透过玻璃的阳光像珠玉一样洒落下来:他想,汐汐,我曾经走进去过。
好像在一个寻常的傍晚,下了一场雨,开始和结束都不重要,只是在看到那种绮丽湿重的夕阳时,就已经被淋湿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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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年。”
祝汐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分辨刚才那句话的真伪,然后忽然说:“但是我不觉得我要离开这里,才能得到匹配我的东西。”
?这算是回答吗,关于小猫咪做出归属的承诺。可以说李信年关于这段感情的很多纠葛都来自于祝汐“将来要去的那个世界”,此时此刻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又好像不出所料。
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祝汐一眼。两年不见小朋友的样子还是有了一些变化,只是姿态很安然,又好像窥见一点那种年轻和自信。
而这是祝汐最终看到问题的方式:他从来都看过更大的天空,选择过自己的道路,知道人生将要去往的方向。
·
“……我知道。”
李信年看着祝汐,过了一会儿叹口气:“我不该在那个时候放着你不管。”
这件事情他后来也想过一百次,祝汐和他的不同到底在于哪里。当然所有人都会说他们两个天差地别,但李信年知道小朋友也会拉着他去打耳洞,会一个人夜不归宿,琳琅满目的首饰并不仅仅来自于艺术世家的熏陶。
到后来见到了宁芸,再一直到今天,关于对方的拼图一片片补全,站在墓碑前回头看的时候,才蓦然感知到一点端倪。
因为宁芸和祝展国给过他的那个世界那么自洽又圆融,是离婚之后也能和和气气坐到一起谈话,礼貌和教养烙印在个人成长和生命里,像空气和水一样圆融的认知。
小朋友没有叛逆期,所以连痛苦都没有来由。
是他险些错过。
李信年想,迷津的门前有一万次的人来人往,汹涌人海里那么多随波逐流的倒影。
或许放手的理由来回厮磨,虽然看上去“李信年”总是游刃有余不愿意承认,但放空大脑的时候他大概也想过一万次,到底怎样才算对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