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祝汐把孜然罐子塞进李信年手里,收回手指的时候忽然抬手,有些迟疑地蹭了一下刚才被摸到的耳垂。
“李信年。”
嗯?李信年手抖倒了一大撮孜然粉到土豆片上,往嘴里送的时候忍不住偷偷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见祝汐轻声问:“你打过耳洞吗?”
……?
李信年第一遍没听清,也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向祝汐,就看到小朋友非常细微地皱眉瞥了他一眼,然后还是重复了一遍。
怎么还闹脾气。
李信年有点想笑。但是话说回来,虽然一般到店里去纹身遇到跟男女朋友一起的都会被劝三思而后行,李信年身边还是层出不穷各种奇葩的失败案例。
或者对好孩子来说打耳洞其实和纹身是同一个级别的叛逆吗。其实祝汐在穿着打扮这方面并不符合关于“好学生”的刻板印象,第一次见面时对方手腕上的那个银手镯就是明证。
或者还有换着穿的设计师衬衫,领口偶尔露出的不同坠子。
祝汐不太遮掩这些东西,李信年不知道这算是家长的纵容还是无所谓的自信,不过他知道真正的叛逆是什么样的,相比之下祝汐这样的不如说才是在自由家庭里长大的范本。
那么还是因为寂寞吗。这么久相处下来,李信年对小朋友也还是增添了一些理解:身世背景自然是不用说的一点,虽然祝汐自己不提,但对方身上毫无疑问有着会让所有隔壁邻居同学家长都羡慕的那一面,一路走来本人的履历也足够放到任何地方进行炫耀。相熟之后祝汐偶尔会把正在做的课题资料带到李信年那边,厚厚一叠A4打印纸分明齐整地贴好标注,在那种静谧的深夜里伏案工作,握笔写字的姿势也还是整饬的优雅。
然而与此同时他喜欢男人,会一个人在声色迷乱的酒吧待到深夜,随随便便跟人表白,轻易地夜不归宿,会抽烟也会喝酒。
因为性向而陷入迷茫的故事多如牛毛,那一个清晨独自站在阳台的祝汐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但是曾经发生过的万事万物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
“好。”李信年摸了摸祝汐的侧颈,很温柔地说,“等有时间。”
也许越是完美的家庭越有不能开口的理由。这一个晚上就算没有喝酒,但也一定不太清醒,李信年看过太多因为酒吧或者舞台的氛围就一时上头的例子,然而轮到自己才知道那种沉陷的过程,像河底水草清醒地随波逐流。
不然人类为什么会需要live和酒吧。那种光芒和声色的阴影里滋长的是人心底最隐秘的欲念,只需要一个破口就可以倾泻出来,然后吞没所有其他的念头。
甚至那天祝汐为什么会提出跟他交往,这个问题李信年后来也没有问过。
好像在第一天晚上隔着夜色看到的那个漩涡,只需要等待着在此时此刻纵身跳下。
那么此时此刻也是很好的。
这天到散场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出他们之间微妙的另一重变化,有好事者想上来八卦,都被李信年统一赶回去:“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有没有搞错,八百年过去了就这一句台词。对方不满:知道你有对象了也不用这样好不好。
我怎么了。李信年潇洒地比了个回见的手势:“回去请你吃饭。对了之前那个编曲也记得帮我看看啊。”
——知道了我们都是工具人!!
然而上车之后又是另一种氛围。说实话看着窗外的夜色和路灯像流线一样向后飞逝而去,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奇妙的感觉,好像从时间里切割出一个安谧悬浮的胶囊。
那些流溢的光彩会永恒地从小朋友的眼底流淌过去吗,离开了舞台之后的夜晚如此沉静,此时此刻却好像的的确确是世界的一种中心。
在这种断断续续的念头里度过了旅途的后半程,下车的时候李信年都懵了一下,看一眼时间,原来都已经过了零点。
祝汐扒着他的肩膀滑下车,片刻后似乎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一路到最后几乎多多少少有些犯困,群里消息滚动的速度都慢了很多。李信年也靠着座位眯了一会儿,停车回到集合点的时候还有些如梦初醒的恍惚。
醒过来先闭着眼睛动了动手指,摸到祝汐放在边上的手,停了一下才慢慢坐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到半夜反而好像没有那么冷了,只有从江边吹来很清凉的风。
下一秒祝汐靠在他肩膀上的脸动了动,终于稍微站直了一些。
玩了一天又坐了车,身边的人群还是那种三三两两有些困倦的氛围,一时之间周围的画面好像都是慢镜头。
“那个。”祝汐的目光从他侧面越过去,这个点江北古街的宵夜都还没收摊,李信年茫然了一下,才看到从那边街道里走出来的人。
虽然是夜市,毕竟天色已经很黑了,因为临近江边,就好像自带那种湿漉漉的氛围。
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很短又很长的一瞥,对方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是一个要打招呼的动作。
与此同时祝汐的声音像是从水面上跳过的小石子,终于清醒地从耳边滚过去:“……好像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第17章
因为这样一天的心情就又好像遭到一些破坏。
李信年自己都觉得诧异,只是一个词,居然会好像在心里的窗户纸上戳出一个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