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鱼哥哥
陆雪丞坚信自己没有做错,是展小曦这样的天性,逼迫陆雪丞不得不在他身旁扎起荆棘藩篱。
这层屏障几乎是伴随着展小曦而生,虽然时常会刺痛他自己,但是由于构建它的年代久远到无法追溯,展小曦不敢怀疑它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从来也没想过可以逃出去。
陆雪丞靠着这层屏障困住展小曦,掌控了展小曦二十多年,从来运筹帷幄。
这是第一次,他体尝到了展小曦的无措和无力。
练习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唐水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等到展小曦走远了才进来。
乔瑾煜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他尬聊一场。
唐水星明白去上海前的那一次夜谈,是乔瑾煜对他温和的警告。
他在告诉唐水星:从此往后,我对你的纵容再不是没有下限的了。
他有了不可碰触的底线。提醒唐水星不要再对展小曦做出格的事,他不会继续纵容。
唐水星对于乔瑾煜的感情很复杂,他不觉得唐哲彦的悲剧是乔瑾煜一个人的错,唐哲彦出事那年他还不满十岁,之后十年光景,乔瑾煜是唯一给他温暖呵护的人。
岁月潜移默化地迁移,唐水星渐渐地将乔瑾煜看成了比家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之所以对乔瑾煜任性,是清楚乔瑾煜会溺爱他。
倘若他不再那样溺爱纵容自己,唐水星心里酸楚难过,却也知道收敛,不会再那样任性妄为。
他并不畏惧乔瑾煜,却也不想得罪他,不想破坏这份生命里少有的真挚温暖。
唐水星冷冰冰地欣赏陆雪丞垂头丧气的样子。
显而易见的,陆雪丞这次真的失了阵脚,颓丧得无可掩饰。
唐水星感觉很爽,挨在他身边坐下,拿走了他手里捧着的凉粥。
陆雪丞瞬间回魂,一把将粥捧了回来,眼睛找不到方向,寻觅了很久才找到粥勺,一勺勺地舀起冷掉的粥,机械地往嘴里送。
唐水星撇着嘴看他好笑的摸样,落井下石地说,“何必呢,热的时候丢在一边不喝,冷透了又舍不得丢。”贱不贱啊。
“没有冷透。”陆雪丞固执地否认。
“很少见展小曦带耳钉哎,你注意到了吗?”唐水星问。
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么刺眼。
“他改变好大哎,”唐水星笑笑地说,“脱胎换骨的感觉。”
“可是他带的耳钉是雪花款。”陆雪丞恨恨地看过来。
“雪……”唐水星起先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随着他重复了一个字才反应过来。……
论一个渣男可以普信到什么地步。
“哦,”唐水星点点头,笑意愈深,“那不是更糟糕。”
“你什么意思。”陆雪丞已经压不住凶狠,质问唐水星。
“说明他现在连避讳都不避讳了啊,觉得好看就选了,根本没想过与你有关无关。”
唐水星慢悠悠地说。
第39章 金鱼哥哥
展小曦从训练室离开,初秋金亮亮的阳光照在脸上。
他闭眼,缓慢仰头,感受清凉的轻风拂过面庞。从未有过的轻松,在于对一件事放下执念后的清明。
风里不知裹挟着什么花的香味,仰头去找,却并不见花。
不比春花烂漫,不似夏花繁复。
细碎的花朵挤挤挨挨地隐于尚未落去的密叶之中,静逸地散发着凉如水的香。
是独属于秋天的味道。
像情感成熟后第一次用心体偿的滋养心脾的爱情,润物无声地把人包裹进一个浓情蜜意的世界,幸福来得安稳又踏实。
关于“初恋”二字,究竟该如何定义?
第一次被某人吸引?第一次红着脸庞告白?
第一次于喧闹之中悄悄然勾起某人的手指,小小的接触传达暗戳戳的甜蜜?
还是第一次心潮彭拜,与某人生涩又焦躁地共同探索成人之法。
展小曦抿了下唇角,推翻了那一切。都不是。
如果有初恋,应该发生在秋天。
发生在一个成熟的季节,发生于两个懂爱、会爱、敢爱的人之间。
不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制的激情一刻,不是基于某张面容恰合眼缘的见色生意。
是两个跌跌撞撞千疮百孔的灵魂,在重新振作起来的瞬间,恰好目光相接的一眼万年。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陆雪丞这片枯叶糊着展小曦的双眸二十余年,而今被揭去,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朦胧的光晕在眼前亮起。
原来真正的希望,是暂时看不到进取的方向,内心也会饱胀着血液强健地跳动,也能感知到未来的自己将在某某处闪闪发亮。
展小曦说不清楚自己对于陆雪丞的感情究竟是从哪分哪秒开始消耗殆尽的,但他确定它们是消耗尽了的。
以至于他竟在愤恨过后飞快地感到几分庆幸,庆幸陆雪丞是这样一个极端的个性。
坏到透骨才好,不至于让心存良善的身边人抱有留恋及幻想,拖泥带水地延续并不舒服的关系。
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候展小曦余光瞥见了唐水星。
从前,在所有人看来,那是横刀夺爱,生生夺去展小曦捧在手上的安稳幸福的人。
展小曦对他却生不出什么恨意,充其量是不愿意接触而已。
他始终执拗地认为,野花再艳再诱人,也只是偏安一隅的美景。可恨的始终是那只禁不住诱惑而探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