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慕朝雪第一次主动找李忘忧说话是在好几天后,至于具体是几天他也不清楚,对于一个正在崩溃的世界,时间变得没有意义。
他问李忘忧:“你看到我的剑了吗?”
李忘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那只是一块废铁而已。”
慕朝雪立刻确认了一件事:“是你拿走了它。”不禁蹙起眉头:“你为什么要拿走它?”
李忘忧很欣慰地从他脸上看见不一样的表情,尽管那代表着不满、甚至是被惹恼,但是这种变化使他鲜活很多,不再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散的恐慌感。
慕朝雪瞪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继续问:“它在哪里?”
李忘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我藏起来了,如果你能找到,那就拿回去。”
慕朝雪胸口剧烈起伏着,看样子像是憋了不少骂人的话,又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便冲进李忘忧的那间屋。
李忘忧任凭他闯进自己的房间,好整以暇看着他在里面到处翻箱倒柜。
慕朝雪很快就出来了,李忘忧的屋子里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并没有藏住一把通体雪白漂亮精致的长剑。
他又转到这座院子的其他地方,门前屋后全都找了一遍,连李忘忧的那些花花草草和刚为野鸡野兔搭好的窝棚里也没有放过。
李忘忧悠闲地看着他忙前忙后,起初因为他鲜活的样子感到愉悦,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一种再也无法压下去的烦躁感笼罩,脸色阴沉。
那只是一块废铁,一个死人留下的废铁,真的就有那么值得珍重?比眼前的活人还值得?
慕朝雪不曾留意李忘忧那些幽微的情感,接下来几天都在寻找。他也想过李忘忧其实早已将剑毁去,如同对待那些亲手种下的花草一样,他这样寻寻觅觅,刚好是在让对方看笑话。
他对那些可能出现在李忘忧脸上的恶劣表情不感兴趣,门前屋后翻找的过程中,他忽然留意到泥土中冒出嫩苗,树枝上长出新芽,早晨的花骨朵沾着露珠等待绽放,就连李忘忧放在后院的那对野兔也新下了一窝幼崽,这些本该稀松平常的现象像是第一次被他察觉,让他惊诧。
随后,慕朝雪恍然大悟,世界并没有崩溃,否则怎么到处都是新生?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确切的失败提示,系统也为这一点纳闷过。
在一个寂静的午夜,慕朝雪又一次从那阵低语中惊醒,猛然瞪大双眼,笃定地说道:“师弟还活着。”
系统惊奇于他这副着了魔的样子,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这种时候告诉对方师弟死得不能再死,是不是有些残忍?
慕朝雪也没指望系统会回答自己,像是受到某种指引,推开门走进夜色里,一直走到院外。
第66章
一轮明月高悬空中,不远处,水边的灌木丛里传来异样的动静。
慕朝雪心潮澎湃,加快脚步走过去,迫切地扒开灌木丛,里面是一只被困住翅膀的鸭子,看起来像是顺着这条溪流游到这里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扒开草丛前具体期待着什么,但是此刻期望落空的感觉如此明显。
灌木丛里的鸭子见到人类发出惊慌的叫声,嗓门高亢到院子里的李忘忧忍不住动手,试图将吵闹的声音从源头上消灭。
慕朝雪在它变成一堆灰尘之前将它从灌木丛中抱出来,带着它回到院子。
李忘忧推开门走出来,看到他半夜从外面抱回来一直家养的母番鸭,戏谑道:“怎么,你那把破剑变成鸭子了?”
慕朝雪把那只鸭子放在地上,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上前,摘下了他的发绳。
那一头白发只用一根发生松散地系在身后,慕朝雪这一扯,白发顺着肩头披散开,使那一张俊美而刻薄的脸显现出几分妖冶的味道。
而慕朝雪只盯着落在自己手上的这根白色的发绳,刹那间褪下柔软的伪装,变回了“欺霜”的原本模样。
李忘忧挑了下眉,“只花了三天,比我以为的要聪明很多。”
慕朝雪郑重地提醒他:“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我不喜欢。”
说完便抱着剑回了屋子。
那只鸭子也一摇一摆地跟了进去。
李忘忧回味着他的那句话,眼睛不悦地眯了起来,心中生出冲进他房间将那把破剑彻底毁掉的想法,让这个小病秧子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在谁手上。
堂堂忘忧道祖为此思虑了一晚上,到底要不要毁掉那把剑,是背着他的面毁掉,还是当着他的面,毁完之后怎么收场,是用并不娴熟的哄人技巧,还是更为熟练的威逼恐吓……
到了第二天,慕朝雪走出房门,送了他一条正常发绳。
李忘忧望着那条普普通通的绳子,莫名觉得那些问题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下一秒,慕朝雪就用同样的一根绳子牵着他的鸭子走出了房门,一人一鸭往院外溜达去了。
那根系在鸭掌上面的红绳子,除了比李忘忧手上那根要长上好多倍,怎么看都一模一样。
李忘忧深吸一口气,企图将红绳子连同鸭子焚为灰烬。
慕朝雪走到院门口,忽然有所感应地回头看向他,关心地问:“你不喜欢吗?”
“……”
李忘忧冷笑一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