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193
见苏徐行沉默不语,穆恒接着幽幽叹道:“这世上,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也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绑你入宝品阁本就是成啸的主意,现在你人不见了,成岩又死了,还死了那么多成岩的手下,你说成家会怎么对你?”
“只怕还不等你恢复真实身份,就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死在这滇南了。”
穆恒望着苏徐行,口中吐出的话如利剑一般伤人:“就和你母亲一样,死得不清不白。”
“不明不白”四个大字像一记重锤锤在苏徐行的头顶,他脑壳一疼,只觉得一阵眩晕,踉跄着后退两步,他一把按住身后的门框,这才勉强稳住身子。苏徐行抬头,紧紧地盯着穆恒,反问:“你此话到底何意?”
“你知道些什么?”
“你又如何得知的?”
一连几问,彰显着苏徐行内心的不平静。
穆恒正了神色,回道:“我自小丧亲,在叔母跟前长大,儿时去她房间玩耍时意外看见过你母亲写给她的信,我心生好奇,后来便时常溜去偷看信件。”
“几年前,你母亲寄来最后一封信……”穆恒絮絮叨叨地说完,仿佛在说一个令人扼腕的故事,唏嘘有之,却也没有更多了。
可听到苏徐行耳朵里,那便是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母亲……他母亲竟然是……是被上琼那些人害死的!当她想要脱离过去好好生活的时候,是琼帝那个恶心的渣男又一次将她拉入深渊!
苏徐行死死攥着手心,目眦尽裂,心中一团炽烈的怒火快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怪不得,怪不得母亲这么多年都未曾有过异常的举动,却在小产之后就自缢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上琼那些人的罪孽!他就觉得奇怪,为何十几年来没人知道他是琼帝的儿子,他安稳活了这么多年,却在母亲死后接二连三地受到残害!
苏徐行闭上眼,但心中的痛恨却是那样撕心裂肺,让他痛不欲生。
良久,苏徐行咬牙睁开眼,眼底通红:“我要看那封信。”
穆恒一怔,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佩服之情。在这般情况下苏徐行也不忘查验真伪,该说他冷静持重、定力过人呢,还是……冷漠无情。
“好。”穆恒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去叔母房里找。”
“不用了。”却听门口传来一道带着颤音的女声,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不是满脸泪水的秋棠又是谁呢?
苏徐行见状心中一动,秋棠与夏荷生得极像,而夏荷陪伴了苏琰十几年,是他除楚湘之外第二信赖的人了。在心绪难平,悲痛万分的当下,苏徐行见到熟悉的脸,还有那与楚湘极为相似的慈爱的双眼,他再也忍不住,片刻便泪如雨下。
“秋姨——”苏徐行出声唤道。
秋棠咬着唇走上前,像平常长辈那般将苏徐行拥入了怀中,抖着手在他背后拍了拍:“阿琰,这些事你就不要理会了。你娘亲一定希望你平安喜乐地度过余生,而不是被仇恨蒙蔽。”
“咱们别去管那封信了,好不好?”
闻言,苏徐行却忽然直起身子,离开了秋棠的怀抱:“不!”
他坚决地摇摇头,眼底翻涌着恨意:“不是这样!若杀母之仇都不报,我还算是人吗?”
“况且……”苏徐行冷笑,“就算我不报仇,有些人也不会放过我。我们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苏徐行垂眸看向秋棠,低声恳求:“秋姨便将母亲的最后一封信给我吧。”
秋棠见状面露为难,还是不死心地劝他放弃,见实在拗不过,这才回房取了那封信过来。
信件因为年岁已经有些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端庄漂亮地躺在纸张之上。苏徐行一目十行,待看完信后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是他母亲的字。
可上面记录的事情却是苏徐行从不知道的。
天盛十五年的秋,楚湘悄悄回了上琼去楚家祖坟祭奠亲人,却意外在离开之时碰见了微服前来的琼帝。时隔十多年再相见,楚湘虽已是人妇,却依旧光彩动人,不但如此,还多些妇人的韵味与柔美,琼帝见之大喜,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习惯了高高在上、随心所欲的帝王立刻强拉住楚湘,与她在郊外别院春风一度。事后,楚湘寻死,琼帝不仅以苏家满门性命威胁她,更是无耻地要求楚湘在别院待一段时间,好让他重温旧梦。无法,楚湘只能应下。
之后回了临江,楚湘便开始郁郁寡欢,与苏承也常有争吵,这种隐隐崩溃的情绪在她于淑兰院外跪到小产之后达到顶峰。苏承以为那个孩子是他的,只有楚湘知道,那是琼帝的。不仅如此,她被琼帝在郊外别院金屋藏娇数日的事儿不知怎地也被贵妃知晓,作为曾经的手帕交,成惠派了心腹嬷嬷前来,以探望故友的名义日日在楚湘房中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用楚家的名声攻击她,专往她心窝里戳。那段时日,楚湘夜夜做梦都是楚家人骂她恬不知耻,不配为人。
终于,在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折磨之下,楚湘再也承受不住,派人送了一封信去往上琼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自缢了。
“这对……小姐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秋棠拿着帕子在脸上按压,一双眼又肿成了核桃。
苏徐行的模样也好不了多少,信上记录的多是楚湘的心情,痛恨、自责、崩溃……事情都是一笔带过,但越是这样,苏徐行心中越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