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_分节阅读_第1754节
你对外便说我与渠是你带回来的仆人就好。”
随与渠听到苏午这番言语,顿时都神色惊骇。
随立刻摇头说道:“您已是天帝,怎能是我的仆人呢?哪怕是假扮,也绝对不能这样的!”
“是啊,您已是天帝!”渠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您到了镐京,连镐京的百姓都要臣服于您,又何必去伪装呢?”
“成为天帝的,是我体内的神。
并不是我。”苏午坦然而笑,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耷拉下去,恐怖不祥的气韵缠绕在那条手臂之上,在手臂皮肤表面形成紫红色的根脉网罗,那般紫红根脉缓缓朝着他的肩膀侵蚀——
先前以手掌阻挡那方印玺的盖落,固然在印玺之上留下了些丝痕迹,但苏午自身的这条手臂却也同样受伤严重。
他体内如今没有五脏,便没有了自我修补的能力。
这样严重的‘天伤’一直在进展着,以他如今却也无法修补这天施加于己身的伤痕。
如今他的第一要务,便是找回自身的五脏,修复身上的损伤,以及找回自身的人道之轮、地相之轮,重新构建自身三者的平衡。
而在这荒僻的葛长之国,连消息流传都如此闭塞,想要在此间收集到与自身相关联的消息,却是难于登天。
不如去向镐京。
作为如今天下中心的镐京,一定有许多收集消息的渠道,或能从中找到与自身五脏有关的线索。
商王、天帝、天庙、傩与‘苍天’、‘想尔’之间还有许多至深勾连。
他亦需要一一厘清。
“您体内的神已经成为天帝了,而天帝万身,其他的天帝化身都聚集在帝辛的殷庙里。他一定能感应到您体内神灵已经成为天帝,又怎么会与您和平相处呢?”渠继续道,“您想要以低贱的身份遮掩自身,应当是遮掩不住的。”
苏午闻声沉吟了片刻。
先前自身诡形成为天帝化身之时,确实如渠所说,感应到了与其他天帝化身的牵连。
然而,自他在那印玺之上留下印记之后,他诡形的存在感便在天帝诸多化身之中逐渐降低,继而从诸多天帝化身之中脱落去。
今时,他之诡形确是天帝,但与那诸多的天帝化身有根本的不同。
不过凭借如此,是否能摆脱商王对自身的感知?苏午而今的确无法确定。他缓缓道:“假若遮掩不住,那便再依具体情况来应对。”
随点了点头,向苏午说道:“您应当直接与大王相见,说明您的要求。
大王是一位真正贤明的君王,他必定不会与您这样强大的人为敌,您与他联手,或许能造就大商真正的盛世!”
哪怕是随如今追随了苏午,成为苏午诡形天帝的使者,但他依旧对如今的商王‘帝辛’推崇备至。
其对帝辛如此推崇,令苏午也对这位大商末代之君,在后世被盛传为暴虐无道之君的商王,生出了许多好奇来。
若帝辛真正暴虐无道,如随一般的底层贵族,断不至于如此发自内心地推崇其人。
然而,如渠一般甚少与帝辛真正接触,甚至于根本无缘得见帝辛真面的人,对这位商王却又是另一番看法了:“大商必将亡于帝辛之手!
每个方国都与大邑商背离,周国身边,已经聚集了许多强大的方国!
只待一个机会来临,大邑商就会像柱基腐朽的房屋一样,被轻轻一推,就会完全倒塌!
这一切,都是因为帝辛昏庸无道导致!
帝辛,可名为‘纣’!”
随与渠一谈及与帝辛有关的问题,便会激烈地争论起来,尤其是现下随听到渠竟以‘纣’这个暴虐恐怖的名号来称呼他推崇的大王,他顿时瞪大了双目,怒视渠,道:“大王任用贤臣,削弱贵戚,鼓励农业,统御天下,使大邑商人口大增!
他怎能被名为‘纣’?!”
“所谓任用贤臣,就是随意任用其他外来部落的逃臣,譬如费仲、恶来、飞廉这些人吗?
不过是奴隶一样的下贱出身,却被帝辛重用,这就是大罪!
更何况,帝辛之兄微子难道没有才能吗?帝辛的家族亲戚之中,难道没有具有才能的人吗?他昏庸无道,弃用父母兄弟亲戚,反而任用外人,这是什么道理?
之所以大邑商人口大增,正是因为他禁绝人殉——他禁绝人殉,不能好好祭祀苍天,这更是大罪中的大罪了!
更何况,他虽禁绝人殉祭祀,却只是禁绝方国、贵族的人殉祭祀,独他一人,任意运用种种人殉,这也是大错!”渠立刻逐条逐句地反驳过随的话。
二人激烈争论,一时分不出结果。
苏午在旁听着二人争论,其中有些观点令他暗暗皱眉,有些观点又令他颇为赞同,他纵身履大商时代,今下所见诸般世相依旧扑朔迷离,难辨真假,那位大商君主究竟是怎样人物?
确需他亲眼得见,才能分辨一二。
“无需多言了。
去到镐京之后,帝辛究竟是何样人物,自然能水落石出。”苏午摇了摇头,打断二人愈演愈烈的争论。
随连忙点头:“您亲眼见到大王,一定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王’!”
“但愿如此……”渠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
苏午目光扫过二人,正要再度唇枪舌剑一番的两人,顿时收声——浩瀚磅礴的气韵裹挟住了两人,令两人跟从苏午,一瞬间从旷野之上飞离,往大商镐京而去。
天道轮归附苏午自身之后,他已能感应到天地之间流转的浩瀚劫力。
此时便带着两人乘游于浩瀚劫运之中,在须臾之间,已掠过数百里路程。
然而,他自身沉浸于劫运之中,观察着浮光掠影之间的大商风物之时,一个细微而苍老的声音忽在他耳畔响起了。
那声音唤着他的另一个名字:“飞熊,飞熊,飞熊……”
听得那个声音,苏午立刻聚集心念,朝着那声音源出之地刹那追溯过去,天地劫运裹挟着三人身影,一刹那投向了一处山溪之畔!
山溪畔,一块大石上,老者坦胸而坐,身前支着一根鱼竿,身旁摆着一个鱼篓。
鱼篓中,空空如也。
鱼线随水而流,其上却没有缠绑鱼钩。
第1492章 愿者上钩
溪水潺潺。
头戴斗笠的老者背靠一块石头,他袒着胸膛,此时正点着头,在微醺的春风里打着盹儿。
老者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看模样已极苍老了。
从树叶缝隙间投照下的阳光,将他的干枯得好似只剩一张皮的胸膛映照得暗红。
渠与随跟着苏午落在溪涧之畔,与这位老翁隔着溪流相对。
他们立身此间,亦都保持着安静,把动作都尽量放轻,似乎不想破坏这静谧安详的气氛,又似乎是觉得那位老者自身就自然流露出一种平静人心,惠风和畅的气息来,让他们的心神跟着抛去杂念,融入道法自然之中。
苏午盘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的目光落在那溪水中,连鱼钩都没有、随水而流的一根鱼线上,神色莫明。
正在他眼神沉吟,思索着甚么的时候,背靠石头而坐的老者忽地哆嗦了一下,喉咙里传出几声模糊的呻吟,随后慢慢睁眼了眼睛。
老翁抬眼看向溪流对岸的苏午,面上流露爽朗的笑容。
他像是早就识得了苏午,乃是苏午熟识的老友一样,自来熟地与苏午打着招呼:“王要往何处去啊?”
苏午神色一怔,他确也不认识这个老翁。
只是在内心对这个老翁的身份有许多猜测。
随后,苏午向老者微微躬身,也未有询问老者的身份,而是回应了老者的问候:“我往镐京去。”
“哦,镐京啊。
山高路远呦……”老翁摇了摇头,拿起身前支着的鱼竿,随意又将没有鱼钩的鱼线甩入了潺潺溪水中。
渠看着那鱼线随水流去,根本不可能钓上来一尾鱼,忍不住向老翁提醒道:“您的鱼钩被鱼儿咬断带走了,没有鱼钩的鱼线,怎么可能钓上来一尾鱼呢?”
老翁瞥了渠一眼,笑道:“这得看鱼愿意不愿意了。
它愿意,它就上来。
它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它啊。”
渠瞪大了眼睛,被老者这一番话说得脑海里迷迷糊糊的,他还想再与老翁分辩甚么,却见到老翁支着的那根鱼竿微微一沉,原本随水漂流的鱼线,沉入了溪水水面以下——
这是要上鱼了?!
渠与随都难以置信,抻长了脖子,往溪涧里瞧,在幽暗的溪水间,却看不到有鱼儿游摆的影子。
渠还想说些甚么,却在此时发不出声了。
这一瞬间,他只能看到身边的随——他俩好似还处在无名溪涧边,而那位老翁与王,已然乘游于另一条无色无形的空明大河之上了!
“知其雄,而守其雌,为天下溪。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老者微微扬起鱼竿,复又将鱼竿放下,似在与那溪下的鱼儿做着拉扯,他念叨了一段经文,又将目光投向溪涧对岸的苏午,眼神感慨道,“像王这样具备圣德的人,天下间再没有一个了。
王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来处,不要忘了自己出身哪里啊……
您还记得家乡鲤鱼的味道吧?
临别以前,我送您一尾来自家乡的鱼儿罢……”
哗啦!
老翁终于将鱼儿提起来,那金灿灿的鳞片被林间阳光映照得越发晶莹润泽——渠与随看到突然自水面以下跃动而出的金鲤鱼,一时都震惊得无法言语!
尤其是渠,他忽然想到了老翁先前所说的‘鱼儿如果愿意就会自己来上钩’——这尾从未见过的金鲤鱼,难道是自愿咬住老翁的鱼线的,自愿成为他送给王的礼物,成为王的盘中餐?!
鱼儿怎会这样‘聪明’?
渠脑海里念头纷纷。
然而苏午看着那被老翁隔着一道狭窄溪流递过来的鱼儿,他自能感应出这尾鱼儿的非同寻常——从老者钓出来这尾鱼儿以后,在他的感知里,笼在老翁身上的神秘气韵,便似瀑布一般跌落了下去!
这尾鱼儿与老翁性命攸关!
他若收下这尾鱼儿,极可能导致老者本身的沦亡!
“留着吧,您如今正需要这一尾鱼儿啊。
这尾鱼,他是自愿的。”老翁一脚踩过河水,将鱼儿强行塞进了苏午的怀里,他遂又退回来处——他明明只是后退了一步,却已然距苏午千万里难以企及之远了!
那一层叠着一层如蛛网般的因果将老翁的身影遮盖得朦朦胧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