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_分节阅读_第1648节
不说便是不拿老夫作朋友,老夫记下了,以后也再不来了!”吴道子如是说道。
他紧紧抓着黑三的衣裳,黑三没有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道:“非因甚么官府谋害、贵阀相逼啊,吴供奉……
实在是、实在是——家妻被诡所害!
那诡而今是不是还潜藏于我家中,而今还没有确定!
我已请不良人过来帮忙搜检,镇压鬼祟,吴供奉,你不必担心这边,还是先回家去罢,我日后再登门拜访……”
“诡?”
哪怕当下朝阳渐升,天光已现,陡然听到‘诡’这个字眼,仍能叫人心生寒意。
连醉酒中的吴道子听到黑三妻子之死,与‘诡’有关,都愣了愣神,他往堂屋那边转头看去,只见到黑三那双儿女倚靠门边,正关切地往他这边看过来,而两个童儿身后的堂屋里,却是黑漆漆一片,不见有半边光亮。
“就是有鬼祟害人性命……”黑三压低了声音,他见吴供奉似乎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又向其解释了几句,“家妻昨日新死,今日尸身已经臭了……”
今下尚是早春时节,长安天气尚有几分寒意。
在这样的天气里,新死之人哪怕停灵七日,也绝不可能尸身发臭。黑三家中出现这种情况,恰恰说明其妻之死非同寻常,被厉诡害死,受诡韵侵染之尸体,多会在短时间内即出现腐败迹象,产生尸臭。
吴道子转回头来,晃了晃脑袋。
黑三以为他总算被劝住,听到当下自己家中有鬼祟作乱之事,已被吓住,生了退意,是以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他哪里料到,吴道子摇头之后,当即出言道:
“诡——老夫也不怕!”
“裴旻将军与老夫在天宫寺中,剑舞作画,老夫所作‘八十七神仙卷’,连当时天宫寺的真人,都称画中真有神灵居住,可以吓退邪精,摄拿鬼祟!
黑三,老夫画一幅画,帮你抓住家中之诡!”
吴道玄扶着黑三手臂站起身,朝那看起来更为阴森的堂屋走去,临近堂屋台阶下,他便嗅到一股隐约的尸臭味——死人身上散发出的尸臭,远不是甚么死狗死猫身上的尸臭可比。
此般臭味,被活人闻到,有些心气弱的活人,甚至可能会因此生一场大病,乃至一病不起!
盖因这般臭味令人嗅到,不止会心生反感,有呕吐之欲,更可能会心中怖畏丛生,继而胡思乱想,由此被外邪入侵,身染病疾。
那股尸臭在吴道玄鼻翼间若隐若现,他拧开腰侧的小葫芦,猛灌了一口酒,借酒香来压住那股尸臭,跟着迈开步子,被黑三搀扶着迈上了台阶,走进了那间即使有灯烛香火点燃,依旧阴惨惨的堂屋中。
堂屋正对门的那片空地上,便搭起了一副木板。
一层粗布盖在四脚离地的床板上,隐隐浮凸起一个人形。
黑三松开了搀着吴道玄的手臂,他此时倒未再来劝吴道玄甚么,而是走近了那两个幼童身旁。
两个幼童跪在床板一侧,正默默地烧着纸钱。
他们好似一直都跪在这里,烧着纸钱,并未挪动过步子。
吴道玄直觉当下情形不对,透着些诡异,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以他当下浑浑噩噩的脑袋,也实难分辨清楚。他环视堂屋四下,看到堂屋四角各自摆放着一个泥人、一捆柳枝、一碗清水、一捧炭灰。
“这是依‘五行颠倒’的顺序,摆放在屋子四角的五行中之物。
从前我请一个过路的灶班子吃过饭,那灶班子的年轻人,教了我这个法子,说是用这个法子能困住厉诡,叫它一时半会儿之间不能害人。”黑三看着吴道玄,他面上忽然露出些笑意,整张脸在黑暗里的烛火映照下也变得明暗不定,“我去给您取纸笔来,您看着画——
不良人不知道何时才能来到,您要是能用一张画儿就困住厉诡,或是把它吓走,那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话,黑三轻飘飘地从床板一侧走开,往对侧的耳房里取纸笔去了。
跪在他们母亲尸身侧方的两个幼童,一齐转头看着吴道玄,他们的眼睛里,眼白似乎过于多了些,以至于眼仁都只有黄豆那么大的一团。
吴道玄看着那衣袍之下、双脚都未怎么挪动,几乎是直接略过地面,往耳房去的‘黑三’,再看看跪在床板侧方、两个面色惨白、眼中眼仁近乎于无的童儿,他心中骇然,便是先前喝了再多的酒,此下也直接醒酒了!
可他却不愿醒酒——
此下还不如直接醉死过去!
——黑三和他的两个孩儿,今下纵然不是诡,也必已经被诡附身了——吴道玄现下肠子都悔青,当时还正常的黑三劝自己离开之时,自己为何偏偏要卖弄?
这下子,说不定要把命都丢在这里!
一念及此,吴道玄攥紧了手里的酒葫芦,想着与其被诡害死,不如直接彻底醉过去,在醉酒中被诡所杀,死就死了,总归没那般痛苦——他直接将那酒葫芦口杵到嘴边,往喉咙里强灌了满满一葫芦酒。
此酒乃是上好的‘梨花春’,系裴旻将军赠于吴道玄的名酒。
其遣家仆送了十坛到吴道玄居处,吴道玄随身带了这满满的一葫芦,一路半喝半倒,倒还剩下大半。
依吴道玄的酒量,只这大半葫芦酒,倒还醉不倒他。
然而他先前本就处于醉醺醺的状态,此下又痛饮大半葫芦‘梨花春’,酒劲猛地冲上来,直接将他先前渐渐清醒的意识冲了个七零八落!
天地俱在旋转!
吴道玄置身于这交相旋转的天地间,摇摇晃晃,根本稳不住身形,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就看到裴旻捧着端着一道矮桌到了他跟前,那肤色漆黑、如铁塔般的汉子,在吴道玄眼前忽地变作了一瘦长脸儿、面色惨白、一身红衣的女子,女子眼神绿莹莹的,直勾勾地盯着他,并不言语。
他便扬首看着那女子。
一阵阵侵入骨髓的寒气从红衣女子身上飘散过来,吴道玄当即抱住了膀子,口中直叫嚷着:“冷!冷!
冷死老夫了!
黑三儿!黑三儿!
裴旻将军!快舞剑,快舞剑!”
也不知是他的叫嚷声‘叫醒’了黑三,还是其他未知情形,变作瘦长脸儿红衣女子的黑三,骤又变了回来。
其看着坐倒在地的吴道玄,一时害怕地催促吴道玄:“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家里有诡啊,吴供奉!
快走罢,快走吧!”
一时又笑吟吟地向吴道玄说道:“还请您作画一副,用您的画作,帮我们镇住那个鬼祟……”
“这又有何难?!”
吴道玄斜乜了那笑吟吟的黑三一眼,当即抓起矮桌上的大笔,饱蘸浓墨,挥毫起笔,在纸上留下大滩大滩墨迹!
那支墨笔,在他手中好似化作了刀枪。
他口中念叨着:“老夫杀了你这恶诡,杀了你这恶诡……”
手中毛笔不停,勾画出一面目狰狞的魁梧红袍男子,那男人赤面飞须,实与裴旻将军面貌有些类似,此时红袍男人一手并成剑指,指向前头虚空,一手抓起宝剑,举过头顶,同样朝前头虚空贯刺而去!
辟除邪精,斩魔杀诡的意蕴自画作上蒸腾而起!
这一个刹那,吴道玄的性识好似飞腾出了躯壳,与画中神人合汇——舞剑图跟着就活了过来,画中神灵飞起一道剑光,直朝前头的瘦长脸红衣女子贯刺而去——
那红衣女子嚎啕一声,化作一团赤血朝远处躲避!
然而神灵剑光矫健如龙,终究比那鬼祟速度更快,一刹那将它钉穿,直钉在了墙壁上!
堂屋中,陡有天光倾照而来。
整个屋舍豁然大亮!
屋墙上,正有一副‘神灵舞剑图’张贴于彼处,画中神人赤面飞须,一手持剑举过头顶,剑尖之上,沾染着一团血污!
床板上被一块粗布盖住的尸身化作脓水,在粗布上浸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浓烈尸臭充斥于亮堂堂的堂屋中。
黑三以及他的一双儿女倒在床板四周,此时胸口起伏,尤有呼吸。吴道玄踉踉跄跄地起身,才走出堂屋,便猛地大口呕吐起来,紧跟着扑倒在堂屋台阶下,直接醉倒了过去,不省人事。
此时,数骑驰骋而来,在黑三院前下马,几人奔入屋院中,陡见到那不省人事的吴道玄,俱是眼神大骇:“莫非来晚了?!”
“接到消息就往这边赶——你们几个去看看周围邻居有没有被鬼祟所害!”
“你们几个随我入内探查情形!”
这匆匆而来的七八个男人,正是大唐不良人。
……
华山,因其诸峰如莲分而不散,时有‘花山’之称。又因此山近华夏根脉黄河流域,亦被视作华夏根脉之体现,所以得名‘华山’。
此山山势险峻,山景奇绝,因而历朝历代常有无数名流高士竞相攀登此山,于山上留下无数碑刻诗文。
山中多道门宫观,苏午一行人沿路上山之际,未见有来往游人,只见有寥寥几个青衣道人往返险恶山道之间,赳赳武夫临此般山道尚且要犹豫再三,那些看似老迈的道人却能于此上健步如飞,步履矫健犹如猿猴。
不良人张方拦住了一个往山上去的道人,依着苏午的吩咐,向那道人问道:“道长,传闻华山之中有厉诡弥生,是以官府封锁华山,禁绝游人旅客攀登华山,不知此事真假?”
那道人看了看张方,随后将目光投向隐隐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苏午,出声说道:“真真假假,哪是贫道一言就能说定的?
近日华山山中确实不太平——前些日子跳崖而死的‘张氏妇’,最近常在夜间出没华山何处,哀声号泣,向自己那负心郎索命,又有‘雷神洞’中终日雷鸣不绝,但人临洞隙,雷声又刹那寂静,洞中黢黑一片,不见雷光。
还有那在山中观棋而老死的樵夫,如今也在山中各处活动,已经引得从前十余个游人,就此消失踪迹了。
你看这种种迹象,像不像是有厉诡作祟?”
张方闻言挠了挠头,本是他向这老道询问问题,未想到最后对方反过来问自己,他又如何能知道山中是否真有恶诡?
但不良帅此行既是前来华山,山中必有变故发生。
老道所言种种诡异,似乎可以作为那种变故的佐证。
第1377章 、灶班
张方一时无言。
苏午看着那山羊胡的老道士,出声说道:“这些诡异情形,不知道长是否亲眼见过?”
老道长闻声连连摇头:“那倒是不曾。
这些情况,我也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他们说这些情形多在夜里头出现,夜里黑灯瞎火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山上到处走动——且不说有没有鬼祟吧,只看华山这险峻山势,万一一脚踩空,岂不得粉身碎骨?”
“看来这些情形,白日间并未出现过?”苏午再问道。
“白日间不曾见过。”老道如是回道。
苏午点了点头,看着老道背后的小包袱,笑着道:“道长这是刚从山下回来,往山上道观去住?
今下华山之中已不太平,官府禁绝游人踏足华山之内。而今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再上山去为好。”
“我哪是要去山上住?
先前我挂单的道观便是下面那座‘紫云观’,当下观主已经应了官府的意思,暂先遣散观中道士了,我收拾了东西,预备和上头云霞观的师兄一起结伴下山。”这老道看着苏午一行人,面上也不见有甚么好奇探究之色,他向苏午又说道,“你们看着也不像是偷跑上山的游人,倒像是被官府专门请来对付山上鬼祟的。
——你们这样的,我先前也见过二三拨了。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办事,就先走一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