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_分节阅读_第1564节
纵是有人来,又何必搞出这般大的动静,脑袋都拧到背后去了……张方心里头默默念叨着,一点儿往门外去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可他没有这个心思,苏午却希望他有。
苏午转而望向张方,那方才转到背后去的面孔上,犹是一片温和笑意:“外面有人跑过来,似乎有诡追着那伙人。
我们不好出门去探看情况……以免惊着了外面的诡。
须要阁下帮我个忙,去把那些人、那些鬼祟引到庙前头来。”
什么?!
还真有诡过来了?
让我去外面和厉诡照面——这岂不叫我去送死?!
张方脑海中念头纷纷,他自然不可能答应苏午如此离谱的请求,于是张开口,斩钉截铁地道:“好!”
‘好’字落地,声音之洪亮,让张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不想答应的啊!
可他嘴上却偏偏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是谁操纵了我的嘴,用我的嘴巴答应了那人的请托……张方畏惧地看着四周,直觉得四下阴暗之中,也隐藏着一个扭曲人之行动的厉诡。
苏午往角落里形容枯槁的鉴真面上看了一眼,他向鉴真摇了摇头,又转而面朝着张方,再度说道:“这样要求过于为难阁下,我知阁下心里必不愿意答应——但我有办法,可保阁下纵然与厉诡照面,身临其之杀人规律,亦能不受损伤。
待到阁下办成此事,我可以传阁下一个封押厉诡的小法门。
日后阁下行走天下,只要不是行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恶事,便能随意运用这个法门,寻常厉诡不能侵扰阁下半分。
阁下以为如何?”
苏午神色诚恳,张方看着他的神色,一下子就相信了他的话,他这次点了点头,开口道:“若能保全小人的性命,叫小人去与厉诡照面,还有封押厉诡的大法相授……小人愿意一试!”
富贵险中求!
他一个游侠儿,宿在荒郊野庙,又不是为了追求刺激,还不是为了投奔那未知的前路,去试试看能否博取来一番富贵?
当下便有一份‘富贵’摆在自己眼前,只看自己够不够胆来搏一搏了!
张方此言言语,尽皆发自内心。
倒不是如先前一般被鉴真飘散在四下的心念影响,被控制着答应下苏午的请托。
苏午见他答应,即卸下一身山文甲胄。
这身甲胄自他来到当下时代以后,便被他随身穿着,应当属于唐军中某个颇有地位的将校。
如此甲胄极难穿戴,也不易脱下。
但苏午身躯一刹那四分五裂,身躯各个部分直接从裂隙之间钻了出来,裹挟着一件玄色袍服,直接于原地重组成了完整的自己,他穿脱甲胄,却消耗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
张方看着苏午脱下甲胄如此轻便,不禁有些傻眼。
一身黑色内衬衣衫,头上扎着一个发髻的苏午,右手并成剑指,在那套被他脱下来以后,仍然立在原地如同一尊铁塔般的甲胄胸口上,绘就了一道符咒,符咒缭绕大道纹韵,被书就的刹那,整副山纹甲胄猛地动了起来——它在张方眼前四分五裂,跟着就朝张方包裹而来,自行穿戴在他身躯之上!
苏午的声音此时传入皮胄之中:“待到阁下将那些人带至此地,这套甲胄上的符箓威能自然消解。
阁下不必担忧……”
那温和男声犹在耳畔,张方还未有甚么动作,覆盖他周身的甲胄却自行动了起来,带动他的躯壳猛然间站起,直奔出了残破的小庙!
哐当!
两扇庙门就此关锁!
张方通过面甲眼部的孔隙,看着黑洞洞的天地,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收敛了光芒,四下里皆是昏暗一片,那昏暗里,又似有甚么一道道人影在不停闪动——他被甲胄带着脱离庙宇,正不知该去向何方之时,身上披覆的甲胄‘带’着他猛然狂奔了起来!
甲叶摩擦碰撞,发出森然的响声!
他置身于这套甲胄包裹之中,却不能看到,此时他虽是披覆着甲胄,却也快若鬼魅,在黑暗中化作一道银闪闪的光影,几个呼吸之间便已越过一道道田垄,临近地头上那条不生杂草的小路!
当下有二三骑正自小路一侧狂奔而来,马蹄踏在田间,不知踩坏了多少才冒出头的麦苗!
张方看着那突奔而来的三匹马,马上的人影在极快的速度与黑暗下变得模模糊糊的,他看不清楚那些人的形貌衣衫,但此刻也总算,三匹马上的几人,应当就是郎君请托他帮忙待到小庙那边的人了。
只是,诡在哪里?
此念一起,他便听到马上的人急吼吼的声音:“快走,快走!诡追来了——唐军?!”
那马上骑士的汉话说得有些生硬。
其驾马从张方身侧飞掠而过,看清张方一身甲胄后,声音里除了疑惑之外,还有些丝的……惊喜!
不等马上人反映过来,也不等张方自己作出甚么反应——包裹着他的山文甲便猛然带起他的身形——他脚掌一蹬,脚下荡起一蓬烟尘,身形跟着拔地而起,猛然间扑上了那方才吼叫提醒的骑士撑起的那匹马!
马儿受惊连声嘶鸣,当下却也不敢停留,跟着另外两匹马狂奔而去!
张方与那未知姓名的骑手同乘一马,他猛地一夹马腹,拉着缰绳迫使马儿调转方向,往小庙那边奔腾而去!
其余两骑只得跟上!
第1286章 、杨太真
呜!
激烈风声从头胄侧畔飞旋而过。
昏沉沉的天地在张方着甲驱马奋力狂奔之际,亦变得更加昏暗而模糊——张方被这副画了符咒的山纹甲胄包裹着,越发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支撑着他,他此时笃信,庙里那位手段恐怖的郎君所承诺的每一句话都非虚言!
有这副甲胄相互,他完全可以不惧厉诡。
覆于张方面上的面甲微微晃动,他通过面甲眼部的孔隙,看到自己身前这个一身沾满污渍的黄黑袍子、袍子上还有些错叠的红绿几何图形的骑手,骑手身侧挂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弯刀,一阵阵羊膻味从骑手身上传进了张方的鼻翼间。
西域人?
张方联想到对方方才吼叫出的、有些生硬地汉话,再看其一身异域服饰、腰上弯刀,对其身份便有了基本的猜测。
这个疑似西域出身的骑手被他包裹铁甲的双臂紧紧箍在怀中,西域人的身量也不算瘦小,但在张方身上披覆的这副盔甲映衬下,便显得尤其‘娇弱’了,张方微微转动头颅,去看身后的情形。
身前的骑手向他大喊着:“唐军——我是拔汗那老王的亲随,吐蕃军侵扰我们的国土,杀了我们的国王。
他们的僧侣金刚三藏,把我们国王的头顶骨制成了法器!
我们听说金刚三藏前往大唐来了——我们来夺回老国王的头顶骨……我们对于大唐没有侵扰之心……”
“金刚三藏……”张方扬了扬眉毛。
最近他倒经常听说这个吐蕃僧的名字。
今时之大唐,万邦来朝,那些来自不同地域、信仰不同宗教的人们,在此间落地生根,但诸般宗教之中,尤以‘佛’‘道’二门最盛。
道门因传自‘老子李耳’,而李耳又被指为李唐皇帝之始祖,是以地位崇高,对道门道士等众的管理,皆由大唐‘宗正寺’管理。
而‘宗正寺’实是管理皇族宗室子弟事务之所,由此可见,李唐视天下道士为本家。
武周皇帝更推崇佛门,规定‘自今僧及道士敢毁谤佛道者,先决杖,即令还俗’、‘另释教在道法之上,僧尼处道士女冠之前’,确立了佛门地位。
此后武周又敕旨称‘道能方便设教,佛本因道而生’,以‘老子化胡论’确立‘佛本是道’的体统,令两教不得相争。
至于今时,玄宗皇帝更崇道门,欲为‘老子李耳’加皇帝位。
但佛门于民间盛行,根基益深。
佛门于民间如此盛行,而今又有吐蕃神僧远赴大唐,民间自然传扬出无数消息来,‘金刚三藏’倒成了今时唐人议论的热门话题之一。
毕竟,自此次佛道二门释法比试以后,圣人大抵就要确立‘治天下诡’的宗旨了,此中裹挟着天下佛道的利益争执,更有九州万方黎民的冀望。
张方此次离开家乡,远赴长安,不仅仅是为了一睹佛道释法比试的盛景,更希望在那‘圣人治诡’的大世中,博取自己的未来!
“孝嵩将军于吐蕃、大食侵略我国之时,率军西出龟兹数千里,连下数百城,长驱直入,吐蕃军、大食军望风而逃……
我们不敢与上国为敌,上国驰援我国,对我们有大恩——”那西域人还在不停地说着话,但张方对其所言已不感兴趣。
甚么龟兹、大食、西域……而今之唐人,早已听腻了这些屡被唐军挫败的外国故事,当下张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后——那黑漆漆的夜色下,几道影子于风中飘飘荡荡,紧紧追在三骑之后。
倏忽有一道影子急突而进,张方借机看清了‘他’的形貌。
——那是个穿着古拙褶衣道袍的道士,道士背着一根干枯的桃树枝,露于袍服外的手掌、脖颈、面孔都是青白色。
倏忽临近张方乘骑之马,张方看清他的面容,也是面容清瘦,目若点星,分明就是个正常人!
这可是道士!
怎么在西域人嘴里反而成了厉诡?!
张方脑海里念头正纷转着,他身后骤起一道清光,清光大盛之下,穿着道袍的清瘦高道面孔上骤起一层层褶皱、裂痕——
紧跟着有一阵大风刮过!
直接刮走了那道士身上的那张褶皱开裂的皮囊来,露出其下一个浑身长满毛发,依旧穿着道袍,散播着阴冷诡韵的厉诡!
张方心下一寒!
他自己尚未做出甚么反应,身上披覆的铠甲猛地拉拽马缰绳,驱策着坐骑又一次调转方向,带着另外两骑传入黑漆漆天地中——这下子,张方与厉诡‘照过面’,总算明白前头的西域人所言非虚了。
他埋着头,恨不得叫坐下马儿长出八条腿来,赶快回到小庙去!
但他身上那副甲胄,又好似只有今时这点儿能耐一般,令他始终不能完全脱离厉诡的追索,他便这样吊着那几个‘道士诡’,一直被动地‘勾引’着几个厉诡,将几个厉诡待到了破烂的小庙前。
先前隐去的明月,此时又显于云层之外,洒下皎皎光华。
白月光将破庙庙门更映衬得黑漆漆的。
那两扇庙门关锁着,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任何动静。
张方怀抱着那个异域人一下滚落马来,扑入庙前头的草丛中,他看着前方如铁一般沉凝着、封锁着的庙门,又转身看到后头飘游而进的几个厉诡,莫大的寒意在此时笼罩了他的心神——
只听了那郎君几句话就信了他!
万一他要是说假话呢?
听说有一种‘山君恶诡’,以人作食,但食人之前,又需叫人经历种种情绪,以伥鬼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使人自觉走入那‘山君’口中,山君也常在山野孤庙之中出没……
破庙里头的那位郎君,会不会就是‘山君’?
后头跟着的那几个披着道士皮的厉诡,则是它的伥鬼?!
张方一念及此,心中寒意更甚!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前头的两扇庙门倏忽打开了——明黄如跳跃火焰般的亮光里,一头满身明黄条纹,体型若山般的猛虎正盘坐在孤庙之中,它朝庙外伸出了一只手爪。
那手爪也遮天蔽日,顷刻间笼罩了庙前这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