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用的菟丝花
他第一次从这里跳下去,是十一月的十八号。他从给他送饭的保姆口中听说,他的母亲和弟弟已经去世了大半年,而韩知勒令所有人都不准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被韩知关在阁楼里,连冲出去找医院问个说法都不被允许。他给韩知打了一天电话,最后韩知却轻飘飘地回他:
“不就是死了两个人吗,怎么,难不成你还不卖了?你妈还活着的时候你就被我包了,现在装什么孝子呢?你还想着不干了要走呢?林温,看来打断你一条腿还不能让你长教训啊。我养的狗,要死也得死在我家里,就算你死了,我也绝对不可能放你走。”
林温没想到这七年不仅错付,还要被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如此羞辱自己已经逝世的至亲。他万念俱灰,拖着残破的身体,没有丝毫留念的从窗台跳了下去。
然后苏醒在了11月11号。
林温以为那些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但他从保姆的口中再一次问出了自己父母的死讯。
一切的真实令他觉得残酷。
他大哭了一场,第二次从窗台跳了下去。
11月4号,林温又睁开眼睛。
这次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重生了。
但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重生对他来说有何意义,时间只提前了七天,他依然被韩知关在不见天日的阁楼里,依然被打折了腿,依然听到了自己亲人的死讯。
他逃不出这座被人看守的牢笼,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办法改变,甚至不知道这样的重来是否是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他第三次决定去死。
可他又再一次睁开了眼,回到了七天前。
——10月28日。
——10月21日。
——10月14日。
——10月7日。
——9月……29日。
今天。
中秋节的这一天。
时间的重复第一次变成了倒转八天。
林温不知道这一次的偏差是怎么回事,又能改变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第八次去死。
他站上窗台,望着朦胧的圆月,自嘲般的想:也许老天是看他太可怜,所以才决定让他死在这样一个月圆之夜。
也或许……他会再一次醒在不久之前。
“要是能回到七年前就好了。”
他再也、再也、再也不会喜欢上韩知,再也不会答应和韩知在一起,再也不会走进这座高楼里,再也不会为了韩知而放弃自己的所有,再也不要和韩知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再也……不要独身一人,孤零零的在这里死去。
风声呼啸。
林温这一次没有再回头张望,没有再看关了他七年的地方一眼。他睁着眼,带着笑,一步向前,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人影摇曳,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坠落的鸟。
但……这一次好像真的有些不同。
林温没有感到坠落在地时的茫然,和四肢被摔碎的钝痛感。
他仿佛被人什么接住了。
接住他的人好像从什么地方飞奔而来,还急喘着气,带着无奈和紧张过后的疲累,冲他抬了一下唇角:
“都跳了七次了,你不累?”
第2章 没用的菟丝花
城郊的独栋别墅区,是沪上富人扎堆的聚集地。晚间月亮才冒出头,还在金融资本世界鏖战的商业精英都还没回来休憩,只有少数几家亮着灯,远远望去能窥见繁华生活的一角。
而那些亮着灯的人家里,其中一家客厅的白炽灯光被开到最大,经过巨大落地玻璃的折射,亮的有些刺人眼。
长期在昏暗阁楼里待着的林温有些不适应,半闭着眼皱了皱眉,忍耐着没有抬手去挡晃眼的光。下一秒,有人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温水,顺带拿起桌上的遥控器,调暗了房间里的光。
“这点光都忍不了,还一次次往下跳?”
林温抬起头,看向站在他面前衣冠楚楚,却用着堪称轻蔑的可怜目光看他的男人,问:“你是谁?”
“傅深。”
那人回答的很爽快,林温却对这个名字没多大印象:“那您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傅深倚在沙发边角,先是为林温敬称的那一句“您”挑了下眉,继而又轻笑一声。
“一般这种时候,人们通常会问‘你为什么会救我’或者‘你怎么知道我跳了七次’这种问题,林先生,你的提问倒是很新颖。”
傅深轻而易举的就能说出他的姓名,好像对他的一切都很清楚,从刚才到现在,傅深也没开口问过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从那栋别墅往下跳,但林温却实在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号人物,只好答道:
“别墅区的安保很严格,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更何况那栋别墅周围韩……韩知派了人去看守,进出都会有人向他通报。但是您刚才带我离开时,我并没看见什么人,也没什么阻拦。所以比起您为什么会救我,我更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那里。您是……韩知的朋友?”
林温的心跳的厉害,从高楼坠下的失重感还没消失。他没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但也许是因为这第八次的死去被人打断,他没有再一次感受到坠落的痛苦和苏醒于黎明的茫然,倒叫他体会到生和死交界的分明,暂时维持住了头脑清醒。
“喝口水吧,你手还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