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难不成用脑子硬想吗?”容舟快被这和尚气得没了脾气。
和尚突然看向他,瞳孔骤放,眼神里流露几丝赞赏意味,:“孺子可教啊。”
他点点头,抬手指向容舟的脑袋。
“就是用脑子想象。”
“你现在盘膝打坐,换气吐纳。”玄芜命令道。语气玩味,却不容置喙。
“排除识海里的一切杂念,别想着钱,剑,也别想着什么扬名修真界的狗屁理想。”
“那我该想什么?”容舟虽提出疑惑,却也收起碎碎叨叨,乖乖地听话照做。
玄芜扬手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掌:“任何事都不准想。”
“保持识海纯澈,神智清明。”
容舟合上眼眸,于此间浓郁稠密的人烟气中纳入为数不多的灵气。
缕缕灵气混杂着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味道钻进口鼻。
听着满街的吆喝叫卖,小吃琳琅满目。玄芜问:“都闻到什么味了?”
容舟与其他修士一样,入道,进境之际,都是在带着绝佳的上品灵器,去雪域瀚海,空山深谷这类灵气精华充沛,堪称世外桃源的好地界。
简而言之,便是用最上乘剑去最上乘的地方,以万事皆备的状态跨境进阶。
在这种熙攘的世俗长街里,身边空无一物地去破障倒是数百年来头一次的罕事。
他眉峰紧蹙,襟着鼻子,不自在道:
“对门姑娘身上的脂粉气,炒瓜子花生的焦糊味,不出十步远的臭豆腐味。”
还有...
脚边这只大黑狗子啃的羊骨头膻得要命,赌坊大当家的手上那只陶瓷鼻烟壶里泻出烟草涩味。茶楼里华顶云雾的幽凉清冽,当然还有长街两旁的馥郁芳香。
玄芜一一扫过他描述的气味:“现在,在识海内随便演练几招你学过的剑式吧。”
容舟应声而为。
灵气少自有灵气少的修炼法子。
如水月色下,江逾白站在茅庐屋顶说的这句话,也不轻不重地顺着夜风飘进了玄芜耳朵里。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道理
连初启蒙的市井小儿都晓得,怎地就有大把的修道者琢磨一辈子也想不透呢。
玄芜长叹一口气,随后卷起袖子,摸出鞋底里仅剩的几块碎灵石点了盘油炸酥糕。
边咔滋喀滋地吃酥糕,边散出灵识探向容舟识海。
无数的剑招剑式齐齐涌入小龟孙脑子中。
容舟陷入疑惑:
该用哪一个呢?
是拜入师门时,日夜不缀早已烂熟于心的离火八岐。
还是师父因材施教独独传授于他的石火之剑。
抑或是同一众师兄弟共创的独钓寒江雪。
……
第49章
***
约摸四五年前的冬至日。
那时的江逾白还是一举突破小乘境的天道之子。
甭管外人怎地惊疑嫉妒, 惊雷峰的一众师弟都是实打实地为他高兴。
十四五岁的毛孩子们庆祝喜事的方式,无非就是偷几坛浊酒,聚在一处从天黑畅饮到天明。
夜班三更时, 以容舟为首的惊雷师弟们从落虚峰的酒窖里捧出来一大坛竹叶青。
*
离火主峰的一处独门小院里,碳火炉烧得劈啪作响, 周遭围了一圈少年。
他们个个神采奕奕, 手里拿着大瓷碗, 兴奋地盯着温在炉上的酒坛子。
清酒灼沸以后,由最小的师弟挨个给大家斟满酒碗后, 屋里的气氛便越发活络了起来。
说是庆祝江逾白进阶之喜, 却也只字不提此事, 只是天南地北地胡吹乱侃。
站在门口望风的小师弟, 只喝了两大碗就醉得晃晃悠悠了。
他憨憨道:“老人们说入冬日该喝烧酒, 可都冬至了,,南境怎地也就凉飕飕的?到底何时才能飘雪啊?”
“是呗,这天气衬得咱们的烧酒都没滋没味了。”容舟撇嘴。
南境气候温和,四季宜人,已是冬日却也暖光融融, 细雨绵绵。
兴许十年也能迎来一场漫天飞雪。
故而世人常言:于北域踏青,于南境踏雪乃世间两大难事是也。
兴许是嫌闷了,江逾白随手推开雕花窗扇。紧接着, 如墨的夜色映入他漆黑的眸。
他附和道:“是啊,归元山又入冬失败了。”
谁知话音刚落,便有数片霜花迎风而入, 落进众人的大海碗里,溶化于温热的酒水里。
……
这厮的嘴可真不灵啊!
回忆里的画面飞速闪过, 容舟那时就觉得:他这倒霉师兄已经有了天道要与他作对的衰相。
雪越落越多,大抵有一指厚度时,满屋子的少年一窝蜂地跑出去踏雪。
容舟团起个雪球肢体略有僵直地朝江逾白撇去。
江逾白抹去鬓发出碎雪屑,弯腰团了个更大的朝他砸去。当然动作也格外生疏。
这是南境的少年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兔崽子们分做两方阵营打雪仗,浑身被雪水洇透,方才偃革倒戈、罢战息兵,准备堆雪人。
一刻钟后,约有两人高的雪人出现在小院正中央。
容舟给雪人大王雕了件龙纹雪袍后,心满意足地收剑入鞘。
忽然,听见身后的江逾白幽幽开口:“我们为何不试试在雪中撷取剑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