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腕子上数个的细碎小口渗出豆大的血珠,江逾白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却见黎纤按住他的手,匆忙地在腰侧的破口袋里翻腾。
“这些都是小伤口,一点都不疼的。”江逾白轻声安慰道。
大鱼抿抿嘴,并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是上次自己在思过崖顶给他涂抹的药膏。
白净的指尖带着些许凉腻,大鱼杵在他身边轻轻地点弄着他的皮肤。
江逾白想说真的不疼,自己皮糙肉厚,没必要被这般仔细对待。但瞧见了黎纤眼梢上的浅绯后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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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领着黎纤随意参观了几处后,停在陈府后花园的一处玲珑水榭旁,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跟在身后的一众小厮。
待小厮们走远后,江逾白从纳戒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罗盘,拭了拭上面的浮灰,又紧了紧上面的螺丝钮钉。
刚才的女人举止怪异疯癫,言语中满是漏洞,且自自己进入陈府后也并未感受到丝毫邪祟气息,可她眼中溢满的惧怕却真实不虚。
江逾白本想当即摆阵测探一番,但左右思量下,为了不在小金孙的满月酒上引起旁人恐慌,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玄同罗盘内外两盘的刻度精细致密。
核心的指针是岑隐于断空灵器冢的镇谷磁石上削下的,对阴煞祟气甚为敏感。
只是因年久失修,罗盘指引到恶灵鬼魅的反应时间越来越长。
掐指捏诀、燃符念咒,罗盘缓缓升到半空。
江逾白见玄同盘稳定于半空处后回身踱步到黎纤身旁。
捏起黎纤的下巴,瞧他脸色稍霁,开口问道:“是不是也生我的气了?”
大鱼半点也不扭捏,直接点头称是,他发出低弱微哑的声音:“你总是被别人欺负得受伤,还骗我不疼。”
“哈...哈。”江逾白笑开:“她不是在欺负我,只是太着急了。”
“你们大妖寿命漫长,本体强悍。但凡人同你不一样,他们生命脆弱且短暂,所以极为看重寿数,也格外害怕邪魔。”
江逾白低头向黎纤解释,脸上镀满温和暖意。生怕他理解不了,还特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耐心讲解......
直到他发现:
面前的黎纤眼中眸光渐黯如碎星陨落,脸上透着委屈茫然,手指无措地向掌心蜷曲,指节泛白。
小少年将头垂下,越来越低。最后,他涩声开口:“对,我同旁人不一样,我同白白也不一样。我是个大妖怪啊。”
我就是让人们畏惧恐慌的大妖怪啊。
这些话语无伦次的,但就算是是个傻子也看得出他难过委屈。
大傻子江逾白忙捧起他的脸,准备安慰,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先捡哪句来说。
这鱼本就没有同族,现如今也是修真界的最后一只妖。
天大地大,孤零零的一小只,自己还偏偏扒着人家耳朵使劲地强调这一点,简直愚蠢至极。
然而,江少主今日不但‘愚蠢’,还挺‘倒霉’。
好不容易想好怎么哄他,偏偏这时身后不远处又穿来了一声柔柔弱弱,软软绵绵的‘公子’。
是个姑娘的音调。
她说:“公子,你我二人好生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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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水袖粉裙的姑娘施施然地走到二人面前站定。
姑娘杏眼含春, 娇中带羞。
江逾白满心疑惑,这是哪位来着啊?
归元山刚拜进山门的师妹,还是在太乙书宫的初入学同门, 亦或是年少时结识过的哪家宗门小姐。
他挪步将黎纤挡在身后,对着面前的姑娘道:“我与姑娘从未见过, 何来有缘之说。”
此话一出。
姑娘脸上的薄红陡然深了些许。红晕从两腮蔓延至脸颊与耳垂。
她轻咬唇瓣道:“小女子姓陈, 名唤捺捺, 是府上的小姐。”
“四年前,曾有幸于琼林宴上观摩过一场‘浮花惊雨’。”
“昨个夜里, 在平安街角, 我…往公子怀中塞了枝垂丝红箩。”
“不知公子可有印象。”
“那……是我们家整个后花园里开得最蓬勃旺盛的花。”
最旺盛的花当配最俊美的公子。
当然, 在看到江逾白无甚表情后, 最末一句话便被陈捺捺咽进了肺腑里。
“在琼芳节那天夜里, 若是一位女子会将手中的花给予一位陌生男子……”陈捺捺试探道:“这就意味着她对那位公子有钦慕之意,并且想要进一步了解。”
江逾白打小就熟知‘拒绝要强硬干脆’的道理,甫一见到这姑娘脸红,就冷了那张俊脸,摆出一副卧霜载雪的神色。
他故作刻薄道:
“怎么能没有印象,一大堆的杂香呛得我口鼻难受。”
这边, 江少主苦心经营着这副尖酸刻薄的冷模样。
却没想到身后的黎纤竟倏地踮脚凑到自己耳边。由于不设防,整个耳廓瞬间清甜气息萦绕。可声音却夹杂了厚朴黄连的涩味。
大鱼闷闷道:“白白要赔给我一枝小红花。”
“什么……?”
未待江逾白开口发问,黎纤径直从他身后闪出, 拔出仍插在发髻处的绯花,小心仔细地将其搁置在手心。
而后,轻轻吹了吹花瓣上的浮灰, 大鱼将目光移到陈捺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