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60
“丘寒音那母老虎,琼林大比时我定要她好看。”
“……”
“那两个驯兽师十招就败下阵了, 要不是他们法器太多,我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俩。”
容舟讲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可他的两位听众却显然不大感兴趣。
思过崖上咧咧作响的劲风,黎阳城内的刀光剑影,断空灵器冢内的神兵利器, 甚至浮月城主旧邸那场惊天动地的比斗……此刻都及不上黄铜小锅里慢慢舒展的羊肉卷有滋味。
“你师兄同那个,那个小修士是何种关系?”
和尚打断容舟挑起新的话题, 他与常寿实在不想再听这厮大着舌头“侃侃而谈”了。
“关系?”容舟摆手,以“二十岁高龄”端起长辈的架子心疼江逾白:“我师兄实在是太惨了。”
“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惨。”
“于修行上,大起大落,一波三折也就罢了。情路也坎坷崎岖,这次找的道侣性子呆讷,身份特殊,也不知能伴他几日,唉。”
事实证明,无论风华正茂还是雪鬓霜鬟,人们总是更乐于听那些风花雪月的八卦。
“身份特殊,不就是吃的多些吗?”常寿不解道。
“黎纤是位修为奇高的长者的……遗孀。且长者境界逾过大乘。”
容舟做痛心疾首状,艰难道:“那位长者八成是我们归元山的老掌门,江逾白他外公。”
我继承了我外祖的遗产和他的遗孀!
外祖死了十年后,我娶了他的续弦!
做人就是要追求刺激,我的道侣是我娘的小娘。
这是何等石破惊天的狗血故事啊,连画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此事恐怕是归元山的特等秘闻了。
常寿瞪大眼珠,嘴唇开合不知该说些什么,拿着酒碗的手微微颤动,生怕容舟醒酒后杀他灭口。
“噗!”
对面的和尚一口浓茶喷在容舟小爷脸上:“你听谁说的?”
容舟没被喷清醒半分,他支棱着头,昏昏欲睡:“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师兄亲口说的。”
“我师父与掌门加以佐证,此事断不会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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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徐来,琼芳盛绽,树顶处那朵最绮丽的海棠瓣似乎不愿与树下三人‘同流合污’,这瓣花借势东风,顺着纸糊圆窗,飘进堂屋,落在江少主的胸口。
江逾白若有所感地睁开眼,只觉通体神清气爽,也不知迷迷糊糊中那半吊子老医修给他喂了什么神丹妙药。。
他撑起身,取下覆在剑伤处的花瓣。
怎么这里的海棠花都这般艳泽莹润,像极了黎纤的温软唇瓣。
眼角撇到被窝的一侧鼓起小包,江逾白心下好笑,他掀开被角,果不其然看见了大鱼蜷缩成虾米的身体。
“黎纤。”江逾白出声唤道:“醒醒,吃完饭再睡。”
悬空竹楼变作废墟,青枣和紫葡萄失去滋味,折吾河极速膨胀延展为漫无边际的深海,提着鸡笼的玉面仙人缓缓踱进暗夜。
万年前的流星兜兜转转后再次归于原位。
黎纤悠悠转醒,眸子里毫无焦距,空茫一片。
直到看见江逾白时才亮起小撮微光,随着视野逐渐清明,江逾白的面容越发明晰。
大鱼眼里的点点光亮倏地燃起,最终星火燎原。
“白白!”
“白白!”黎纤避开江逾白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扑进他怀里。
温热的泪珠落进江逾白颈间,顷刻间就渗进皮肤,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莫要担心我”
“我一点也不疼的。”江逾白道:“昨天的功课做好了吗?”
“嗯。”黎纤点头,下床后,光着脚拿来挂在黄花梨木柜上的破布袋。
他取出几叠纸,铺平摊开在江逾白面前。宣纸上洁白无痕,大鱼嗫嚅道:“没写完,今天一定全部补上。”
江逾白笑了笑,伸手翻起黎纤之前的字帖,工工整整的正体小篆罗列在净皮生宣纸上,同大鱼一样乖顺可人。
黎纤自跟着自己以后便日日做功课,如同市井学堂里的学子那般,读书,写字,算数,绘画样样都不落下。
大鱼虽不懂世故,不知风月,却万般聪慧。反应快,记性好,理解能力强。
尤其在算法方面最有灵性。教给黎纤的字,他也从未写错过。
背书时摇头晃脑,清灵软绵的嗓音念起‘之乎者也’别有韵味。
最开始背诗的那几天,大鱼半点错也未出过,直到有一次自己故意使坏,便说他背错了字,硬是挠他顿痒痒。
得知被骗后,大鱼也不生气,但自那以后,这鱼便每次都要背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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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完功课,该罚。”江逾白道:“就罚,今晚给你吃小点心。”
闻言,大鱼咯咯地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和半截殷红的舌尖。
江逾白这时才发现大鱼的脸色,唇色都异常惨白,他将目光移向黎纤的脖颈,纤薄皮肤下甚至能看到蜿蜒的青紫色脉搏。
“你怎么了?”江逾白轻轻握住大鱼的肩膀,他生怕不小心捏碎了这小不点。
“没事。”黎纤呐呐道:“就是饿了。”
江逾白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外袍,扯起黎纤,我给你做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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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和尚对着醉鬼容舟干叹气,那边常寿执起烟杆,狠狠地啜了两口,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