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处几日下来,黎纤的习性也和真仙手札上所叙相吻合。
但他忘了,他从未真正地问过黎纤,从未向黎纤求证过。
黎纤也有可能并非上古鱼,是别的小虾米小螃蟹。
带着一丝疑惑,江逾白问道:“黎纤,你是人吗?”
问完他又觉得这话太糟糕,听起来像骂人,便改口道:“黎纤,你是鱼吗?”
第8章
闻言,黎纤愣愣地瞅着江逾白,眸底泛水雾,表情有点委屈。
——白白嫌弃我是鱼吗?
他想说,他虽是个鱼,但能飞天日行三千里,力量全盛时期可以般起座小山,还有可以割断玄铁的锋利鳞片。
但现在,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他自从醒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他慢吞吞道:“是,我是只鱼。”
所以是准备不要我了吗?
未待江逾白开口,黎纤似是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雀跃道:“你吃我的肉吧!”
妖的肉可以提升修为,延年益寿。
顿了顿,他又小声嘀咕:“少吃一点。”
——要不然我会死掉。
他实在太呆了,江逾白忍不住,唇齿间泄出轻笑:“一点也不吃,我自小不吃鱼。”
他摸摸黎纤脑袋,安抚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过养你护你,便会遵守承诺,不会食言。”
黎纤不咋懂,但也乖乖点头。
洪荒史是学院选修,所以江逾白对上古妖的了解很少。
他仅知道的那些‘知识点’还是源自于容舟给他的话本。
‘狐狸精勾引俊书生’,‘蛇妖为夫君报仇’……
这类情情爱爱的黄画本子根本没有关于大妖的实际记载。
妖化形以后会摒除原始天性吗?
这问题可真深奥,江逾白不想探究,他目前只想先给鱼洗漱,再让他好好睡觉。
江少主身先士卒地除去外袍,着一件亵裤跨进浴桶,“你也进来,有我在这,不会让你…呛水的。”
谁知话未说完,便是迎来天旋地转,黎纤伸出瘦弱双臂,将他整个人从水中抱了出来。
脸上的担心一览无遗。
“白白不要,水里不好。”
——水里很深,很暗,很危险,让人痛苦。
黎纤仔细地将人打量一番,确认他无事后,猛地扯落衣袍,舀起大瓢水兜头浇了下去。
随即冲江逾白眨眨眼:“我可以这样洗。”
江逾白:“……”
——洗淋浴吗?
水珠顺着黎纤脖颈滑过胸前,流淌至腰间,他皮肤奶白奶白。
此刻,江逾白也觉得,黎纤真的……很想糯米糍粑。
他略有不自在地别过头,干咳两声:“这也是个好办法,还洗得干净。”
他胡乱披上衣袍,交代道,“我出去……设防护结界,你留在屋里,洗完早些歇息。”
掩门后,江逾白长廊雕花栏杆,粗喘两口气。
隔着内衫,隔着胸膛,他仍然听到了心脏的剧烈搏动声。
甚至有一瞬间,他竟觉得这颗心不归自己,该归黎纤。
“你怎么衣衫不整的?”
容舟倚靠在栏杆旁,脸色古怪,惊疑地问,“被人……捉奸在床了?”
江逾白拢了下衣领,回头呛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容舟砸砸嘴,“这般晚了,你出门干嘛?”
随后眯眯眼,盛情邀请,“我要去赌坊,你去不?”
江逾白本想拒绝,但想着黎纤洗澡还需花些时间,便点头应下。
他在客栈周遭落下道结界,便随着容舟出门浪了。
他在学宫读书,被水墨味熏陶成四载,如今融进市井,倒也没有半分不自在。
师兄弟两个要了壶竹叶青,在赌坊推了几局牌九后,梆子声便响了起来。
子时已到,江逾白起身,理了理衣袍,便拽着容舟往回赶。
长街灯火阑珊,大半馆子已然熄灯入眠。
突然,自尽头处传来一声凄厉喊叫,蕴满绝望。
长街尽头处,正是三人所居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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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扑簌簌地飘落,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这里没有暖阳细雨,有罡风与冰霜。
还有血,大片的鲜艳的灼眼的红,从山脚弥漫至云端,整片雪原被血腥气致密包裹。
黎纤缩在雪堆里,蜷缩着,小身子瑟瑟发抖。
他不知这是何处,只觉得浑身疼痛,他想喊救命,却发现自己嗓音嘶哑,半个字也喊不出来。
俄而,画面转变,他来到了孕养自己的折吾河。
河水清莹莹,倒映浑身是伤的小妖怪。
他猛地跳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河底沙石尖锐,刺破他皮肤融入血肉,疼痛从五脏六肺蔓延至四肢百骸。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张俊美面孔。
低醇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黎纤,我要走了,你保重。”
“黎纤,要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黎纤我……”
最后半句话,被风吹断,散于四面八方。
——是谁?是谁在同我讲话?
黎纤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他奋力挣扎,挥舞四肢,他想游上岸边,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喊他。
但,无论如何努力,也无半点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