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愿违
“……是它。”柳垂沉声道。
“宁妃的旧情人竟然是方有名,那六殿下……”涉及皇嗣正统,辛年默了声。
京纾语气倦怠,“是不是皇室血脉都不要紧,总归是要死的。”
“可是,”柳垂说,“如此还是不能解释方渚为何能看出我的武艺出自寒惊师傅?寒惊师傅是先帝的第一暗卫,从不在别人面前现身,且训练出影子后他便自决于先帝陵前,怎么可能和方家扯上关系?”
“当年父皇身边也不止一位暗卫,寒惊也是通过层层选拔才走到那个位置,他也曾有同门。”京纾把玩着一只荷叶香盘,“这世上有一种人很容易被我们忽略,那就是死人。”
“殿下的意思是方渚背后有一个识得寒惊师傅招式的天家暗卫,可是按理来说,寒惊师傅的同门都该死绝了才……”柳垂话音戛然而止,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
“你还记得当年大皇子为何被诛么?”辛年面色森然。
——皇长子京澈私联禁宫暗卫弗言,意图弑父谋夺君位,大逆不道,为肃王当堂诛之。
弗言不是寒惊的同门,却也是寒惊所教,只是不是教给肃王,而是教给雍帝。雍帝的暗卫竟然与皇子勾结、背主,是以满朝哗然。
辛年说:“当年皇长子在殿前伏诛,皇子府外被层层围困,府中突然大火沸天,等外头的人竭力灭火后从书房废墟中搜寻到一具尸体,辨认是弗言无疑。可是如今再想,也不是没有弗言早早准备好了一具符合的尸首、瞒天过海,自己却早已逃之夭夭的可能。”
“唱戏的人越来越多了。”京纾转了下香盘上的荷叶珠子。
“主子。”外头传话,“亭月公公来了。”
柳垂行礼,“我先告退。”
随后辛年说:“请进。”
少顷,亭月入内,行礼后道:“殿下,下月立秋后第三日是大吉。”
“好。”京纾说。
“奴婢代陛下转告殿下。”亭月说,“喜服之红为大彩,不染污浊为吉,还请殿下三思。”他说罢便行礼,退了出去。
“那么多人唱戏,”京纾说,“我只是想给他们搭个台子。”
辛年犹豫再三,还是说:“可那是主子与公子的喜宴……”
“他又不会真心想嫁我,怎会介意?”
辛年惊道:“主子,您怎会这般想?”
“他不让旁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因为忌惮太后,他只是想少是非,届时脱身也方便。他只是想和我玩玩,玩够了、玩腻了就继续做他的逍遥浪子,我都知道的。”京纾拨弄着那颗荷叶珠,咬字又轻又狠,“他还想骗我,他哄不了我,我都知道的。”
辛年忧虑道:“主子,您别胡思乱想……”
“哄了我还想走,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京纾“啪”一声把露珠弹断了,“‘纾郎’‘夫君’都叫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还想去哪儿呢。”
第80章 愿违
翌日天阴沉,落着小雨,揽月湖笼罩在雨幕之下,青水涟漪,远远地乍一眼像隐忍不出的湖底巨兽张开了口。
徐篱山收回目光,抬手关上车窗,转头看向旁边的京纾,说:“今日虽然下雨,但香尘街上肯定还会有人,若让人瞧见你我同乘一车……”
“今日马车挂了‘肃王府’的牌子,行人避让,不会乱看。”京纾说,“兰京绣坊的人耳目机灵,更懂规矩。”
徐篱山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了。京纾虽然面上一切如常,但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现下好不容易出来,还是能少说一句是一句吧。
马车到了兰京绣坊门前,辛年停车,率先下地撑开伞,开了门,“主子,公子,到了。”
京纾率先起身下车,接过辛年的伞。伞檐微抬,他向车门口伸出右手。
徐篱山一愣,伸手搭了上去,被虚扶下马车,挡着雨进了门。
绣坊中的人皆垂眼避耳,认真做事,管事上前行礼,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待京纾落座,管事走到徐篱山面前,说:“我为公子丈量身形。”
不愧是和京纾来啊,这待遇果然不一般,竟然劳动掌事亲自做这种小事。徐篱山正想道谢,就见京纾起身走了过来,万分自然地说:“我来。”
掌事闻言也不惊讶,颔首退到了一侧。
“多谢”两个字从喉咙口咕咚了回去,徐篱山看着京纾在面前站定,伸手拿起托盘上的玉尺,对他说:“展臂。”
“噢。”徐篱山乖乖伸直手臂。
京纾贴上玉尺,在掌事的指导、纠正下有模有样地丈量臂长,提笔在簿册上写下数字,接着又量了肩宽,换长尺测了腿长,一一记录。
轮到胸围时,京纾换了软绳,上前一步将软绳从徐篱山头上套下去,落到胸口的位置,轻轻收紧。突然,他掀起眼皮看向徐篱山,说:“手臂打开。”
“……噢。”徐篱山再度伸直手臂,放过被他夹得死死的软绳,而后那绳子往下一滑,落到了他的腰上。
京纾垂眼,神情看起来格外认真,徐篱山的目光在那眉眼间缓了缓,在京纾抬眼时猛地撇开,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心跳声有些不老实了,他在心里痛骂“徐篱山,没出息,大色/鬼”,转眼对上掌事的目光。
掌事的脸上没有好奇、戏谑、猜疑,只有郑重和恭敬,仿佛在她眼中,徐篱山不是不知道何时、如何被肃王殿下青眼看中的狐狸精,而是肃王殿下要明媒正娶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