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而且,你不觉得这么设计会很有趣吗?”
扶光满脸的饶有兴致,语气半真半假:“邪神在真实世界里拿着真实的‘壶’,壶里装了一群庄周梦蝶的人。”
“他们共同做着这个名为‘柳家镇’的梦,可冥冥之中又有人忘却不了过往,执念凝聚出了一只假壶。”
扶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倒在一旁的周管事和敞开的胭脂匣。
“她恐惧、愤怒、歉疚、迷茫……于是在‘柳家镇’这个梦境中,又生造出一层名为‘柳宅’的梦中之梦。”
“她战战兢兢地在其中还原她记忆里的柳宅,包括那一只夫人赏给她的胭脂匣子。”
周管事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吊死自己,试图赎清内心的罪恶感。
而后,那些柳宅的故人们,同样也在念念不忘中踏入了这场梦中之梦,来赴这一场未了的旧日冤债。
一层接着一层的梦境,从里到外,嵌套出柳宅、柳家镇、真实三层世界。
种种疑云串联成一条清晰的逻辑线,一切谜团都拨云见雾——
比如为什么柳宅中的人都长得一模一样,生着细吊眼?
因为壶中的柳家镇众人心底隐约知道自己的现况,却又不敢说破。唯有在梦境中,才能还原出心底最恐惧的现实——他们正被关在胭脂匣做成的壶中,附身于一张张皮影戏纸人身上。
再比如为什么花神每次捉人,都会出现所谓的“花神吞日”的现象?
因为邪神在壶外掀开了法宝的盖子,于是壶中人得以仰头窥见外界的现况——一片漆黑。
其实仔细想想,这片漆黑也挺熟悉的。不就是上一个本里见识过的旷野的模样吗?
“你要不要大胆猜测一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扶光半点儿不急。乌望在屋子里左翻右找,他反倒坐到床边,用金弦拨了下白布衫少年的脸,垂下视线端详。
“有什么可猜的。外面黑成那样,应该都陷入旷野了吧。”
乌望背后的机械爪丢开那些堆积在床上的香料包:“邪神也不是喝空气就能填饱肚子变强大的。”
“祂要吃人,或者生魂。可外面的环境又不适合活人居住,无奈之下,祂也只能就地取材,造出一壶洞天,将幸存者丢进壶中,当做口粮饲养。”
乌望原本还想过,柳家镇上的这些镇民到底是有肉身的活人,还是依附于皮影戏人的生魂。
但这个疑问只持续了不到数秒,它就回忆起了当初刚进酒楼时,掌柜说过的话。
不可生明火……什么东西最怕明火?
——纸人啊。
就连杰克的技能为何会失灵,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这个胭脂匣制成的壶中洞天里,只有满满一匣子的纸人,还有附着在纸人身上的生魂。杰克作为一个只能操纵尸骨和亡魂的亡灵法师,当然召不来他能用的资源。
“那现在,副本任务是不是就只剩一个谜团了?”扶光收回压着少年脸庞的金弦,“当年害得柳家上下被诬陷的人是谁。”
乌望丢开这屋子里最后一样有可能藏东西的麻袋,淡定地瞥了眼浑身都透着心虚、恐惧和谎言的白衣少年,反问扶光:“你觉得是谁?”
“我猜是他。”扶光撑着侧脸,斜睨着地上的少年,“侍奉邪神啊。什么样的人乐意做这种事?”
“要么是周管家这种一心想要赎罪的。要么,就是心虚无比,只想远远避开苦主的犯人。”
他兴致盎然地看着少年身上的白衣:“根据我过往的经验……心虚成这样的人,非但想要避世,还会拼命栽赃推诿,试图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看,他在明面上和老妇人是母子,那他必然不是周瑾。”
“他拿着做木头玩具的凿子,穿着白布衫见人,那他必然不是爱玩成性、衣柜里放满白衣的玉露。”
“那他还能是谁?”
地上的母子俩先后发出一声梦呓,似是要从昏睡中苏醒。
原本还优哉游哉坐在床边的扶光一秒站起,眨眼没了踪影,只遥遥从熏香的房间传来一句:“差点忘了,我们还该薰着香呢。”
后屋的门扉大敞,落寞地随着被推开的惯性扇动了两下。
乌望:“……”
它瞅瞅地上躺得歪七竖八的母子,看看翻得满地都是的物证——
果断蹿回自己的屋子。
指望它收拾是不可能收拾的,它只是一只小狗勾。
它抬起后腿踹上屋门,刚往熏香的方向迈了一步,隔在它与扶光房间之间的假窗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扶光手肘抵着窗台,眉眼含笑地托着下颌看它:“今晚就可以去神庙了。很快就能和你的‘主人’重逢,激动吗?”
乌望:“……”
它不激动。它只想知道是哪个天才盖的屋子,为什么要在两个房间的隔墙上挖扇窗户?
第37章
后屋遥遥传来母子俩的惊慌声,不出数秒,一道脚步声蹒跚跌撞着靠近。
扶光在乌望的死亡凝视下施施然将敞开的窗户关上,紧接着,隔壁的房门就被老婆子重重拍响:“外乡人,外乡人!”
隔着一扇纸窗,乌望能清晰地听见隔壁的床吱呀一响,过了片刻,又响了一声,像是床上的人被惊扰了好梦,翻了几番才不情不愿地下床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