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尘道：“当时昆仑界是什么样的局面？”
　　海棠婆婆道：“神灵尽陨，天地灵根被斩，天地规则在神战中被打得残缺不全，神脉和圣脉枯竭，天地圣气随之消失。所有圣土、神土，被须弥圣僧临死时使用空间力量，隐藏了起来。昆仑界迎来长达数万年之久的黑暗动乱时代。”
　　“在黑暗动乱中，本就残剩不多的大圣强者，也都死绝。”
　　“因为没有天地灵根，加上修炼环境的恶化，想要达到圣者境界，都难如登天。想要修炼到大圣境界，必须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才可能做到。比如，七万年前的天命大帝。”
　　“又比如，八百年前的九帝和三后。”
　　张若尘苦笑摇头，只觉得，世界如此荒唐可笑。
　　昆仑界的诸神陨落，幸存下来的修士，不求团结一致共渡难关，却反而相互杀戮，争斗不断。
　　这就是人性！
　　就像一个国度，若是领导层全部死绝，肯定是要动乱的。
　　这就是人性！
　　没有规则的约束，人性的贪欲和内心的黑暗，会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
　　善，是有限的。
　　恶，却没有底线。
　　欲，如孽海如深渊，或滔天或难填。
　　谁错了？
　　谁都没有错，是时代错了，是这个大世的错。
　　生在这样的大世，要么修炼成神，以盖压众生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制定新的规则。要么，只能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被时代的洪流向前推动。
　　可是，规则缺失，天地灵根被斩，昆仑界已经无法诞生神灵。
　　海棠婆婆道：“昆仑界的乱，各大势力，各个种族之间的内斗，一直持续到了八百年前。最终，由池瑶女皇以绝对强大的实力，实现了人族统一，又镇压了蛮荒秘境，迎来数百年繁盛的时代。这数百年来，虽依旧不平静，但是，与以前比起来，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张若尘目望星空，不含任何情绪的道：“我明白统一才能安定的道理，难道就没有更加和平的方式吗？你知道，池瑶建立第一中央帝国，造成了多少杀戮？多少无辜的人惨死，多少人流离失所？”
　　“除非神灵出世，否则要统一，没有和平的方式。”海棠婆婆道。
　　张若尘道：“至少圣明中央帝国和池青中央帝国不应该开战，父皇和青帝是至交。”
　　“帝皇只是这两个国家的领袖，代表不了群臣和民众。两个人的思想，都不容易统一。一万个人，一亿个人的思想，怎么统一？历史上，从来不存在，不战争就能统一的两个国家。”海棠婆婆道。
　　张若尘道：“这就是池瑶杀我的真相？那时，她才十四岁，她懂这些？”
　　“这当然不是真相！”
　　海棠婆婆看出张若尘情绪波动很大，没有急着说下去。
　　张若尘平静下来，道：“昆仑界的诸神，真的全部都陨落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龙主为什么还活着？他为何不出来主持大局？”
　　海棠婆婆道：“谁都不知道龙主还活着，况且，龙主只能算半个昆仑界的修士。就算他还活着，所有人都以为，他回了天龙界，怎么可能还留在残破不堪的昆仑？事实上，龙主在十万年前的战神中，伤得极重，神力几乎耗尽，一直都在沉睡之中。”
　　“或许，昆仑界还有别的神灵活下来，可是却不能现身。”
　　“为何？”张若尘道。
　　海棠婆婆盯着张若尘。
　　张若尘道：“因为地狱界、黑幕，还有叛徒？”
　　“没错！你应该也知道，地狱界的修士依旧可以通过世界孔洞，进入昆仑界。只不过，对修为有极大限制。”海棠婆婆道。
　　这一点，张若尘自然知道。
　　不死血族的冥王和血后，就是通过世界孔洞，进入昆仑界。
　　还有，他当初在仙机山，遇到的死族修士。
　　甚至还有地狱界的神器噬魂灯，游离在昆仑界的传说，逼得昆仑界的至尊圣器和神器的器灵，全部都躲了起来。
　　昆仑界和地狱界的战斗，从来没有停歇过。
　　张若尘怀疑，昆仑界之所以出现黑暗动乱的时代，与地狱界修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海棠婆婆道：“若是昆仑界尚有神灵存活的消息，传到地狱界，传到天庭。他们还会将昆仑界当成一座死界，一座宝库吗？他们肯定会认为，昆仑界死而不僵，将来必定会报复，不会给昆仑界任何时间。”
　　“地狱界坐得住，黑幕也坐不住。”
　　“别说是等到十万年后的现在，怕是九万年前，昆仑界就已经毁灭。”
　　“十万年时间，我们至少等到了新的天地灵根成神，等到了龙主苏醒。那些可能没死的神灵，也需要十万年时间疗养伤势，恢复神力。”
　　“若是救出岛主，昆仑界的未来，是可以期待的。”
　　张若尘自嘲般的笑道：“所以，为了偷这十万年时间，你们从八百年前，才开始布局，统一昆仑界？而挑选出来的人，就是池瑶。对吧？”
　　海棠婆婆道：“事实上，你才是我们的第一人选。”
　　“你说什么？”张若尘心中微震。
　　海棠婆婆道：“昆仑界有很多沉睡者，从中古的各个时代遗留下来。他们中极少的一些人，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苏醒。比如，你的师公，也就是你父皇的师尊，两仪宗的元法道祖。”
　　“这一批苏醒者中，几乎都是大圣级的顶尖人物。他们没有露面，可是，却开始主持大局，培养出了可以出现在明面的弟子。”
　　“你知道《血族密卷》吧？就是他们研究出来，专门用来对付不死血族。当然，也可能是中古时期的神灵研究出来，只是保存在他们手中。”
　　张若尘恍然大悟。
　　《血族密卷》上，可是记载着“镇血符”这样的东西。
　　大圣级镇血符，可以镇压不死血族中的大圣。
　　当时，明帝对外宣称，《血族密卷》是上官阙和圣明中央帝国的一群圣者研究出来，张若尘一直就心存怀疑。
　　如今，算是释然了！
　　海棠婆婆道：“当时，你的天赋胜过池瑶，所以他们选中统一昆仑界的人是你。可是……你身具一半不死血族血脉的事，却因此而暴露。”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海棠婆婆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张若尘已经能想象当时会发生什么事。
　　昆仑界和地狱界何等深仇大恨，特别是对那些中古的苏醒者而言，双方更是水火不容，仇深似海。
　　一个他们挑中的人，却有不死血族的血脉，是什么意思？
　　堂堂圣明中央帝国的帝皇，能够接触到昆仑界隐秘的人，枕边人却是不死血族中的血后，昆仑界随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血后是一定要死的。
　　不死血族的孽种，也要死。
　　海棠婆婆道：“你现在能明白，你父皇当初的处境了吧？他没有选择，必须要杀你母后，他不出手，元法道祖他们就会出手。最终，你父皇将你母后，打入了无尽深渊。”
　　“你本来也该死的。你父皇为你求情了，但是没用。昆仑界修士和不死血族之间的仇恨，太深了！”
　　张若尘陷入沉默，久久之后，才问道：“我为什么又活过来了呢？”
　　“是到达了未来的须弥圣僧救了你。他说，幼子哪知邪和恶，不能因血脉定其罪。向其善者，是为佛。向其恶者，是为魔。地狱在心中，不在地狱界。”
　　“后来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圣明中央帝国毁灭之时。当时我无比气愤，因为中古之时，我曾答应过你们张家的一位神灵，要守护张家。”


第2529章 对与错
　　海棠婆婆道：“我去了圣明皇城，见过青帝，也见过圣明中央帝国的一些遗臣，问过贫民，也与各大势力的修士交流过，了解得越多，心中却越是无奈。最终，默默的，又回了剑阁。”
　　接下来，海棠婆婆讲述了当时发生的事，与池瑶在月神山说的那些大同小异。
　　明帝最开始，并不知道血后的身份。
　　血后成为皇后之后，通过孔兰攸的祖父孔上令等人，已经控制了圣明中央帝国大半个朝廷。有的朝臣是被不死血族吸干血液，变化而成。有的是被血后，直接控制了心灵。
　　整个圣明中央帝国，从朝廷到基层，被不死血族全面侵蚀，根本分不清谁是不死血族，谁听命与不死血族，谁又是忠心于圣明。
　　听到这番话，张若尘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知道，海棠婆婆说的多半是真的。
　　因为血后有自己的立场，她是不死血族，来昆仑界代表的是地狱界，更代表不死血族的利益。
　　而且，血后也一定有那样的手腕和能力。
　　血后的弟子，邱怡池，擅长的便是“心灵之道”和“迷魂血术”。
　　仅仅只是圣者境界的邱怡池，当初就能在燕离人的眼皮子底下控制血神教，还控制着青龙墟界。
　　突破到圣王境界后，她更是成为天庭圣王级杀手悬赏榜第一的人物，号称“心魔”，以心灵之道，控制了大批强者。
　　而她，仅仅只是血后的弟子。
　　做为大圣之中一等一的人物，血后的心灵之道和迷魂血术，又达到了何等高深的地步？
　　连太子太保上官阙，都被她控制着，朝廷上的其他人被控制，张若尘自然也就不觉得奇怪。
　　各方面能力上，张若尘觉得，血后都超过了明帝。
　　当然，张若尘心中也相信，或许最初血后接近明帝，的确纯粹是为了掌控明帝，掌控圣明中央帝国，甚至发动战争，掌控整个昆仑界。
　　但是后来，他们一定是有很深的感情。
　　若是没有感情，以血后的性格，绝不会给明帝生孩子，只会将他当成一具血奴一般的傀儡。
　　海棠婆婆道：“明帝失踪之后，孔上令联合大批朝臣，以雷霆之势接管了朝政，入主明帝宫。”
　　“当时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成德，为三公之一，官拜太傅，率领一众朝臣，大骂孔上令倒行逆施、谋朝篡位，主张应该扶持一位张氏家族的成员成为新的明帝。可惜，却被孔上令打压和迫害，不知死了多少人。”
　　“后来，池青中央帝国的大军攻入圣明皇城，慕容世家和那些朝臣，战至了最后一刻。可惜回天乏术，最后，不得不撤走，有的躲到了东域邪土，有的逃进了蛮荒秘境，或者远走域外墟界。”
　　“或许池瑶和青帝，只是想要剿灭不死血族，和被血后控制的那些人。但是，战争从来都是不受控制的，一旦爆发，必然会伤及无辜，制造无数仇恨。有仇恨，必定延伸出更多的罪恶、阴暗、杀戮，谁都无法阻止这一切。”
　　“帝皇阻止不了，神也阻止不了！”
　　“帝皇，只是大树的树干。即便树干再怎么摇晃，也摇不尽每一片叶片上的灰尘。”
　　“战争中，无辜之人，比该死之人死得更多。”
　　“你说，谁对谁错？”
　　“这个问题，我至今也没想明白，或许根源还是在三十万年前那件事，是时代的错，是大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