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几千年前,修浊秘法没有现世,两界还没有仙祸,四海仙修势大,无人知晓“浊仙”是什么。
安无雪看到了翩翩少年郎于冥海岸边练剑,浪花拍来,石滩纷乱,少年挥剑之姿不偏不倚,潮水点滴不沾身。
少年有着一张他分外熟悉,却又比他记忆中还要青涩三分的面容。
曲闻道。
还未转修无情道的曲闻道。
他看见胎灵族于深海之中被少年舞剑之姿所吸引,坐在海边的礁石之上,静静地看着少年练剑。
如此看了几个月。
妖修终于走上前,问道:“你是在忧虑什么吗?”
少年动作一顿,回眸看去。
自此,妖修长伴少年道途。
有一年寒桑花供不应求,北冥各仙修争抢不休。
曲家不世出的天骄在寒桑崖上等了七日花开,当着诸多北冥仙修的面,摘走了最冷的那一朵。
而姜轻为他锻春华验证胎灵之身能否为剑,最终,姜轻将自己炼成了他的剑。
剑成那天,曲闻道将寒桑花赠给姜轻,他们结下生死不离之契。
安无雪瞧见曲闻道在姜轻身上落下了一个印记。
那是……
傀儡印!!!
不,那是更加精妙,并无副作用的傀儡印。
谢折风曾查阅许多古籍,猜测傀儡印是经过上古主仆从属或是法器之印修改而来。
……果真如此。
印记落下,灵剑认主,自此,姜轻成了曲闻道手中那把举世无双的剑。
直至折剑破道,冥海血涌。
姜轻从未想到曲闻道当真会走到这一步。
剑身折断之时,他之魂身双目泣血,仍然还在不可置信地问:“你生了心魔吗?”
曲闻道不说话。
年年岁岁朝夕相伴,得来的最后情分,便是曲闻道封了他的五感痛觉,将折断的剑身封入深海。
妖修终于明白,曲闻道从来都是无情的。
这世间,无人能阻他道途。
他练剑,是为道途。
他锻剑,是为道途。
他折剑,也是为了道途。
那时仙祸不曾发生,世间没有所谓的诛魔十三条,妖修比起仙修格外势弱,尽皆生存于人迹罕至之地。
妖修为身的名剑折断,北冥仙门唯独唏嘘曲氏少主破道的可惜,再也无人记得,深海之中还躺着一把断剑。
曲闻道弃了曲氏少主的身份,离开北冥,转修无情。
可连他也不知道,胎石之坚不可摧,在于业火长明、魂灵不灭。
只要神魂还有哪怕那么一缕,胎石一族的魂灵便可休养生息,转生而出。
冥海水冷,水渊之下镇压着上古之时便沉积的浊气。
那是无数北冥仙修代代积累的心魔。
还有上古之时曾经掀起祸乱,最终封存在深海之底的修浊登仙之法。
姜轻死不了,却又活不了。
他困在无尽深海下数不清的魔障中,神魂一点一点恢复。
魔障浊气就这般融入他的神魂,他又活了过来。
可曾经坐在礁石旁看着曲闻道练剑的妖修已经死了。
他拥有“他”上一世的所有记忆,所有情感,所有怨愤、不甘,他却不是“他”了。
“他”死了。
他活着。
海底不见天日,没有人陪他说话。
他同这世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曲闻道手握春华之时。
于是他“看”着曲闻道拜入落月,短短数十年重修无情回到渡劫巅峰,轻而易举地被落月峰和修真界奉为仙门首座。
此后登仙为尊,号令苍生,众生仰望。
他生不如死,他坐拥一切。
如此几千年。
姜轻神魂飘荡出深海,落入冥海无主胎石之身时,南鹤剑尊的威名已刻入世间生灵心中,成了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峰峦。
他憎恨南鹤。
也憎恨南鹤镇守的世间。
他带着深海几千年取得的上古修魔之法,重新踏上北冥的土地。
那一日,修浊登仙秘法传入世间,延绵数百年的仙祸起于仙道昌盛的北冥。
第140章
之后的记忆并不完全。
养魂树精借由春华摄取姜轻回忆之时,姜轻并没有细思仙祸之事。
过往便如同浮光掠影般快速闪过。
安无雪只能看到模糊的过往。
他看到仙祸刚起之时,第一个修浊登仙的长生仙现世,四海一日之内陷入大乱。
入魔无法登仙,这一直是约束仙修的天然屏障。
屏障一招消散,不少天才也入魔修浊,魔修像除不尽的浓疮,越来越多。
修魔需要浊气,可天地间的浊气要么沉积在寻常修士到不了的深海之底,要么被顶天立地的天柱和地灵脉所镇压净化。
除此之外,世间万恶,怨恨,憎恶,贪嗔,心魔,皆能化作浊气。
实力低微的魔修无法获得天柱地灵脉下的浊气,便唯有一条路选择。
杀人。
那几百年里,哀鸿遍野,白骨满地。
安无雪看着过往中的血光闪过眼前,心间如烈火焚烧,愤怒填满他的胸腔。
他恨不得现在就揪着姜轻的领子质问对方。
为什么?
他们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