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谢折风不言。
出寒仙尊双指并拢,唤出一道剑气。
这一回,他没有用师兄的春华剑。
冰寒剑光裹着剑气而出,城主府院中夜风扫过,刚入剑光范畴中,便化作寒风,送来霜雪。
四方屋舍墙土尽皆爬满薄霜。
裴千指尖捻下发梢上瞬间结出的冰霜,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双眼。
乔听乔吟更是已然跪下:“仙尊……!”
谢折风双指轻动。
出寒剑光如逆飞的流星,破入星河!
一道结界在刹那间笼罩整个二十七城,替代了乔吟和乔听白日里联手立下的结界,稳稳当当地封堵了外界浊气。
他抬头,望了一眼自己布下的结界,这才说:“其余四十八城情况不明,我如今隔绝二十七城,各城只会当你们依然处于先前之境地。待到第一城之事明了,北冥危难解除,我自会解封二十七城。”
“是……”
谢折风收回目光,嗓音倏而压下,语气裹着冷凉:“赵端生前回忆种种,在场之人看见便是看见了,莫要胡乱揣测,引至祸端。我若是听到传音符背后之人有关之事从他人口中说出,或是有什么无端的猜测……”
他眸光都冷了下来。
“我并非不斩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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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无雪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可惜这一回,老天并不厚待他,并没有给他一个美梦。
他梦到自己的身份被谢折风发现,无心无情的出寒仙尊问他怎么没有在千年前伏诛,要将他带回落月,押入苍古塔以正视听。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罪有应得的落月峰前任首座没有死。
照水之乱,北冥之危……
幕后之人与他太过相似,桩桩件件,再度压在他的身上。
一如千年前他被万宗围杀之时,戚循质问他:“宗门出事前只有你去过离火宗,灵脉被挖空之处尽是春华剑痕——”
“安无雪,除了你,还能是谁?”
除了你,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
不,不是我。
不是我!
他骤然睁眼,猛地起身。
“呜呜……?”
困困在他旁边趴着,被他坐起的动作惊到,弹跳而起,扇动双翼,飞在一旁,眨巴眨巴眼睛困惑地看着他。
“无事,我做噩梦了。我怎么……”
怎么在这?
话未说完,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竟像是就在一旁候着一般,如此刚刚好地在他醒来之时进来,快步行至床边,问他:“醒了?你气息这么乱,是哪里不适吗?”
哪里不适?
那倒没有。
他明明在剑阵修复之时再度力竭,傀儡印也再度发作了,刚才还在噩梦中惊醒,身体却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但他来不及细想,感受到那人走近后扑面而来的冷息,他赶忙往后挪。
谢折风步伐一停。
安无雪这才觉着自己有些反应太大,他撇开目光,低声说:“我只是……有些心悸,可能是心思难定,仙尊让我独自一人调理一番便好。不麻烦仙尊关切了……”
他还处于方才的深梦当中,谢折风在梦中和回忆中的漠然面容仿佛尽在眼前。
他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只觉自己还在梦里,无法平静。
他只希望谢折风不要再靠得这样近,不要再待在屋里了。
可那人显然不可能知晓他梦到了什么,更不可能恰好转身离去。
只听谢折风问他:“怎会心悸?不如我陪你对弈几局,静静心思?”
此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不用!”他语气已是带上了些许强硬,“我不喜欢下棋。”
“……你不喜欢下棋?”那人只是重复了一下。
这话问得好生古怪。
“我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他说。
第60章
谢折风半晌没有回应。
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都移开了,僵直地立在一旁,失了所有声响。
许久许久。
“你不喜欢,”师弟说,“我现在知道了。”
莫名其妙!
知道了便快些走吧。
安无雪垂着目光,只能瞧见谢折风的衣摆。
他气息浮动,心悸不停,却感受不到任何不适。
身体之中的经脉也在涌动着不安分的灵力,他那莫名其妙的急促之感就是从此而来。
他这是……
他困惑间,目光游移,竟正好撞上谢折风也在乱动的视线。
男人比他还急促,竟然先他一步躲开了。
安无雪:“……?”
他眨了眨眼,心尖空茫一瞬。
谢折风这是怎么了?
他自从重上霜海之后,谢折风就已经心魔复苏——师弟心魔压下,怎么有些……
总之不像是他上辈子记忆中最后那几刻里的那个出寒剑尊。
困困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神魂倦怠,趴在他肩上,以瘴兽的天赋灵力抚慰着他的神魂。
他低着头,意识到自己连衣袍都被换了,干净的丝被盖在身上,却因他方才惊醒的动作而稍稍滑落。
谢折风站在一旁,居高临下一般,垂眸便能瞧见他如今模样。
一如他刚以宿雪的身份醒来时,那人夜半在自己床边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