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乔嘉年无奈,寻了处高台,将老汉搁下,“大爷,您且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您找,行不?”
老汉这才消停下来,鼻孔里闷出来一声哼,“我那银锭有多沉,我可有数呢,你别有歪心思,不然,我去你们知府大人跟前,告你一状!”
乔嘉年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老汉事事儿还挺多,但即便这般抱怨,他还是返回方才的屋中,沿着老汉提过的地方,仔细地翻找起来,想着赶紧找到,赶紧走,知府大人发了话了,让他别在这儿逗留。
不成想老汉是年纪大了,还是无中生有,他翻遍了整张床铺,都没能找到那银锭子,正当犹豫之时,只听着头顶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似是有什么重物,直挺挺地砸到了屋顶上,紧跟着破碎的瓦片哗啦啦地往下掉。
乔嘉年吓得抱头鼠窜,眼见着几根粗壮的房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歪倒过来,半截子屋顶被掀翻,他一时僵在原地,脚下似是生了根一般,拔不动腿,末了,干脆就绝望地闭上眼睛。
谁料屋顶塌落之处,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抵住,谢见君紧拧着眉头,瓢泼的大雨砸落在他绷直的下颌骨上,一道银光闪过,他阴沉的神色半隐半现,乔嘉年跌坐在地上,两股战战。
那极力压制怒气的吼声刺破了滂沱的雨帘,传入他的耳中,
“小兔崽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滚出来!”
第183章
乔嘉年原是被坍塌下来的房梁,吓得七魄丢了三魄,转瞬又被这记吼声,唤回了两魄,他腿脚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抬眸对上谢见君愠怒的眼神,一身汗毛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还不走?”
他恍惚点头,手脚并用地从屋里爬出来,像只刚刚破壳,便急于回到海里的小海龟。
但眼下没人觉得这姿势好笑,谢见君确信他安全后,才向后撤开一大步,松开了抵住雨水冲塌的土墙上的双手。
“轰”的一声,土墙没了支撑,应声而倒,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在这儿逗留?”谢见君微眯了眯眼,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是说、说过……”乔嘉年摸着脑袋,心虚应答。
“你来之前如何跟我打的包票?!”谢见君反问,“我三令五申地叮嘱你,你全然不当回事儿,方才情况那般危急,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同你爹交代?”。
他鲜少有如此直观表明自己情绪的时候,故而乔嘉年只愣怔了一瞬,便磕磕巴巴地替自己辩解起来,“大人,属下本来背着那个大爷走出数丈远了,只他说有个银锭子丢在家中,还说那是给他小孙子上学要交的束脩,我这才回来找的……”
他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竟是生不出半点底气,论起来,其实是他一时生出恻隐之心,把知府大人先前的叮嘱抛之脑后了。
“还敢顶嘴?!”谢见君冷着脸呵斥。
担心久留再引起坍塌,他捏住乔嘉年的后颈,仿若拎小鸡仔似的,把人拎出了屋外。
巷子里,老汉穿着“小鸡仔”身上的油衣,盘腿坐在高台上,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银锭子,见二人出来,问乔嘉年。
刚挨了训,乔嘉年不敢搭话,只闷闷地道了声“没找到……”
“你这竖子,我那银锭分明就搁放在枕头下了,怎么就没找到?怕不是你独吞了吧!”老汉气急败坏,登时就站起身来,想要同他理论。
“大爷,这银锭子只要是有,便丢不了,如今您瞧这风急雨骤的,还是先送您去崇福寺避难吧。”谢见君温声劝解道。
说着,他松开手,使了个眼色,让乔嘉年去将老汉带走。
老汉跟头犟驴似的,见不着钱,任乔嘉年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跟他离开,还嚷嚷着定然是这小后生见钱眼开,偷摸拿走了,不给他。
乔嘉年好一通叫屈,他囊中再羞涩,也断然不会趁火打劫,动旁的歪心思。
眼瞅着积水愈发蔓延了上来,谢见君见劝不动老汉,心头一阵烦躁,“再不走,咱们都得被困在这儿!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当然是要我那银锭子!”老汉梗着脖子,倔强回话,大有要同银钱共进退的架势。
谢见君一把扯过懵懵懂懂的乔嘉年,转身就往小巷外走,现下大雨如注,多在这儿耽搁一刻,那些得不到救助的百姓,便危险一刻,他身为知府,是要护一城百姓安危没错,但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电光晃耀,一记闷雷落下,老汉打了个哆嗦,他孤零零地被困在高台上,下面是齐腰高的水,哪里也去不得,须臾,他扯着破锣嗓子,吆喝道,“要命!我要命!”
谢见君淌着水,本就走得不快,闻声便让乔嘉年掉头去将老汉背出来,走至一半,接应的陆同知便带人赶了过来。
他朝着走过的路回望了一眼,长巷中空无一人,黑褐的浊水夹杂着碎枝烂叶,砂石土砾不断地朝这边涌来。
“陆大人,这条巷子的民户方才都走得仓促,不少人家的财物都未来得及收拾,恐会被不轨之人趁乱摸了去,你留两个人在这儿巡逻,另外看看那些留在此处的人家,可否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陆同知听了嘱托,当下就留了两个年轻的府役,其余人跟着撤走。
“崇福寺那边可有回信儿?”谢见君攥干衣袖上的水,抹了把脸,紧接着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