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勋章元帅的女儿,又刚刚打了胜仗,现在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2044
就像是一尾漂亮的雪鱼,被竹签生生刺穿脆弱的腹部。
大量的血,鲜红的血,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身体里流淌而出,将她的裙染成了鲜艳无比的红色。
红色,极其漂亮明媚的颜色。
却是用她的生命染成的颜色。
她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跳跳得很快,身体却很冷,冷得像是冻僵了一样。
努力地想要呼吸,但喉咙间不断溢出来的血,却堵住了她的气管。
似酷刑般,她就这样,意识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自己渐渐死去咽气的过程。
一分……一秒……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瞳孔,在渐渐放大。
意识在消亡间,模模糊糊地,她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
无名的黑影,停在了她的面前,像是饥肠辘辘的饿狼般,在端详着她。
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吃她,从哪里下口。
她无力睁开的眼闪着泪光,唇瓣微微张开,用尽了仅剩的,全部的力气。
“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求你……
求你……
求求你……
强烈的求生欲望,叫她即便是知道自己要死掉了,也依旧不肯放弃。
她不知道面前站着的黑影是谁,她只知道——也许,它能救她。
她努力地想说话,求它。
我……是谁?(40)
只是……
她实在是太累了。
累,困倦,疲惫,叫她——想说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鲜血浸透了了她的衣裙,也浸透了身下的土地。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
苍白的脸蛋挂着泪,即便是大量失血,也难以掩盖她原本那矜贵娇柔的气质和身份。
她是公主啊,是从前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心地良善,本该享受世间一切美好的公主。
命运的捉弄,却让她独自一人,死不瞑目地,惨死在异乡。
无人知晓她在这里,也无人会救她。
一切的希望都没有。
没有神明降临,也没有奇迹发生。
黑影站定在她面前,就这么,看着她,一点一点,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从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鲜血,受了空气,在快速氧化,变黑,与土壤融为了一体。
她闭着眼睛,沾着晶莹的泪,像是精美的瓷娃娃一般,也许,已经在做着一场无比美好的梦。
梦里,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受尽疼爱,活得自由畅快,无所拘束。
梦里,阿爹在陪她玩闹,陪她骑马,阿娘在为她绣衣裳,在温柔地给她讲睡前故事。
她的好姐姐梦娘会在她贪玩跑出去的时候打掩护,翻墙出去时,她一跳下——就能看到哥哥那板着脸,格外严肃担忧她的表情……
这样的画面,是梦吗?
为什么,她觉得无比真实?
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阿娘来接她了。
阿娘伸出了手,来接她回家。
她再也不用怕了,身上,也不疼了。
好温暖,阿娘的怀抱,好温暖。
她好想好想,好想她的怀抱。
她想告诉她,她做了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她很害怕。
但是现在,见到阿娘了,她不怕了。
她浅浅地弯唇,晶莹的泪水滑下,滴落在满是鲜血的土地上。
“啪嗒——啪嗒……”
……
……
……
鲜红的裙,冰冷的尸体,苍白而又精致漂亮的容颜,她死去了——在这座偌大的鬼陵里,没有所能期盼的奇迹出现。
风,轻轻地吹,似没有尽头般,无止境的吹着。
徐徐的风,如顽皮薄情的鬼灵,吹过她秀丽柔软的发,吹过她已经干涸的,咸涩的眼睫。
红裙轻扬,却吹不动她的指稍半分,她闭着眼,似睡着了,仅仅只是,睡着了。
看着她的黑影,没过多久,便走了,没有动她的尸体。
发冷,发僵的身体,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原地。
无人来掩埋,也无人来祭奠,任凭着风沙掩盖,也无人在意。
风吹,雾近,外面的岁月变化不知何时,鬼陵里,时空仿佛凝滞。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始终潮湿,阴森,死气沉沉。
偶尔外面会有人误入,但一进来,还没来得及靠近这一具身穿着红裙的尸体,便被吃掉了。
“咔呲咔呲——”这里的阴物总是格外饥饿,竞相分食。
而尸体,就这般,在无知无觉的岁月中,渐渐腐败,化水,暴露出了雪色纤弱的白骨。
红裙,白骨,残留的一切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有过的鲜活生命。
我……是谁?(41)
生命,消亡,再没有了踪迹,无人再能察觉。
数不清多少年过去,曾经的尸体,已经风化,化作了尘,化作了土,化成了泥。
万物有灵。
长久的消寂,往往孕育着新生——
黢黑贫瘠的土地上,不知从何时起,萌生了株小芽。
嫩绿的小芽,从死亡中诞生。
悄然地冒出了头,就在旧生命消亡的位置,在尸体沉沉睡去,鲜血流淌着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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