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朝弋说了声“谢谢”,然后让护士出去前把壁灯熄了。
病房内顿时暗下来,朝弋摸索着走到柜门边上,从里边翻出一个枕头,然后说:“我睡沙发上,有事的话就叫一声。”
话音未落,朝弋就听见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不及制止,这人便已经走到了他身后,随即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床上睡吧。”他听见那人说。
这人的体温惯常偏低,今天更是比寻常都还要冷,朝弋反握住他冰凉的手,下意识地同他贴近,郁琰稍一抬头,他便忍不住低下去去啄吻他的鼻尖。
从郁琰身上传来的那股熟稔的温香气息又让朝弋变得不坚定。
这张病床并不大,至多一米二的宽度,只比普通病床稍稍富余一些。
朝弋只能侧躺着将他揽进怀里,他体温高,没多会儿就把这人的手脚都烘暖了,他低头用鼻尖抵住郁琰的颈,轻轻地闻嗅。
“你想过以后吗?”
他们抵足相拥,是比做|爱还要亲昵的姿态。
而郁琰被他的体温裹挟着,心里忽然有种酸软的倦意,他捏住朝弋垂在他胸前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
“没什么好想的。”他说。
朝弋的手掌忽然贴在了他隆起的小腹上,除了在书房里的那一次,其他时候他都只敢给他舔一舔解瘾,或是用手指。
用后面的时候朝弋也不敢尽兴,觉察到这人不舒服了他就会停。
他一直都希望能和郁琰有个孩子,尽管初衷并不单纯。从出生开始,他好像就什么都不如朝冶,朝文斌口中的长子永远出色而稳重,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爱。
可那么多人爱他又怎样?朝冶和郁琰永远不会再有孩子了。
仿佛这个孩子的诞生就能证明他也有比朝冶强的地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如他。
“如果和前世一样留不住它……”
郁琰并没有等他说完这个假设,他伸手覆住朝弋的手背,低声打断他:“医生说我只会有这一个孩子……”
“不会再怀孕了。”
“不会留不住的。”他又说。
朝弋忽然有些看不懂他,就像不相信前世那个郁琰会为他留下那个遗腹子一样。
可郁琰刚才在电话里仿佛对今天的事早有预料般的平静,又似乎在检查报告出来之前就预先得知了诊断的结果。
朝弋并没有为前世郁琰的“牺牲”而感到高兴,相反的,他的鼻尖发酸,甚至希望这不过是郁琰的又一个谎言。
“那时候,”他低声说,“只有你一个人在医院里……”
郁琰没说话。
过了会儿,朝弋才听见这人自嘲的笑:“活该吧。”
朝弋的心顿时像是被人一把拽死了,扯坠得生疼。
“你爷爷以前说我亲缘轻薄,注定是条贱……”
贱命。
朝弋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不说了。”
抵足相依的温暖似乎模糊了他心中爱与恨之间极端的边界,朝弋心里酸胀着,终于开始接纳他的辩白。
他的确被这人骗怕了,所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可不信又能怎样呢?总不可能恨他一辈子。
况且他也舍不得不再爱他。
病房内安静得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朝弋忽然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琰琰。”
那人似乎是睡着了,并没有回应他。
他没头没尾地问:“那天你说,‘以后都没有花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80
私人医院里。
陈颐鸣将覆在脸上的口罩又往上提了一提,从停车场上来后,他就径直来到住院部,接着很自然地走到了前台:“请问这里有一位名叫郁琰的病人吗?”
“我是他的下属,代表我们部门过来探病,”顿了顿,又特意强调道,“他应该是昨天刚入院的。”
“您稍等一下,”说着前台的护士便将一个便签本放在他面前,“请您写明那位病人的姓名,我这边好帮您查询病人所在的楼层和房号。”
陈颐鸣龙飞凤舞地在纸页上留下了两个字。
护士把便签本接过去,又将这个名字输入电脑,然后淡淡地看了台前的陈颐鸣一眼:“不好意思先生,医院系统里并没有找到和这位病人相关的信息。”
“您看是找错医院了,还是名字不对?”
陈颐鸣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那麻烦你再帮忙查查有没有‘朝弋’这个名字,朝是朝代的朝、游是游弋的弋。”
护士在再次查询过后依然摇头:“您要不还是直接联系一下那位先生?”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一间一间找上去的时候,一个提着东西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了一楼大厅里。
这人的外貌身形像极了他特意找来跟踪朝弋的那位私家侦探昨晚发来的照片里、那位负责给朝弋开车的男司机。
陈颐鸣一言不发,只是尾随在这人身后,悄悄地跟上了楼。
住院部的独立病室占了两个楼层,但来往进出的人却很少,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见他西装革履,手里又提着果篮,于是也就没怎么盘问,只叫他在站台处登记了姓名和资料,就让他进去了。
陈颐鸣急急地登记完,一转身便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一间病房前,于是他紧接着也缓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