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57
是那个梦。
就在朝弋怔愣之际,那人却慢悠悠地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雪亮的小刀,递给他:“虽然捅不死人,但用来割喉,足够了。”
朝弋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柄小刀,厨房平时没人的时候都上着锁,房子里每个角落的利器都被藏了起来。
“对不起。”他听见郁琰说。
“如果怎样你都恨我,不如就一刀了结了,”郁琰表现得很平静,“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
朝弋蓦地笑了。
随即他一把抢过郁琰手里的那柄小刀,狠狠摔在了地上,刀尖斜插进地毯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想死?”朝弋往上掐住他的颈,将他一把摁倒在沙发扶手上,“死多容易,一把刀、一瓶药,一池水,痛也只痛片刻,但你凭什么死?”
“你欠我那么多,你就算死也别想死得舒坦。”
他看起来那么凶狠,可掐在郁琰颈间的手指却并未收紧,郁琰能感觉到他那只被自己扣住的手腕正微微颤抖着,眼里的盛怒中还藏着几分犹疑。
郁琰知道他听进去了。
他清楚地知道,朝弋并不会轻易地接受他的辩白、他的道歉,但他只需要抛给这个人一粒小小的种子,剩下的事就交给时间。
那粒怀疑的种子会在日积月累的浇灌中渐渐膨胀、抽芽,直至朝弋完全接受他的悔赎。
他必须接受。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与其抱着过去的执念耿耿于怀,不如接受一个漂亮的“谎言”,至少不会再活得那么辛苦。
这场争执最终以朝弋的摔门而去作为结尾。
离开时那人还阴着脸拔走了那柄小刀,以及茶几上的半包烟和打火机。
天渐渐亮了。
郁琰斜倚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沙滩上因为连日大雨而涨漫上来的潮水,恍惚间有种即将被海潮淹没的错觉,幻觉中的海水一瞬间就将他身上的衣物打湿了,然后四肢都开始变得沉重。
他像一颗渺小的沙粒,被潮水越带越远,而后开始往下沉没,最终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
朝弋拿着那柄小刀走进了厨房。
黄阿姨眼下正在厨房里着手准备早餐,朝弋把那只小刀丢在台面上:“认认?”
黄阿姨将小刀拿起来仔细端详了几眼,然后一拍大腿:“这是厨房里的。”
她解释:“前天吃饭的时候,先生忽然说想吃苹果,我就想着削好切好了再拿出去给他,可先生却说想看我削,还问我会不会做花样。”
“先生难得和我们说几句话,我就干脆切了个果盘给他看,可一转身的功夫,那把小刀就不见了。”
“我本来想打电话和您说的,可您那会儿没时间接电话,后来再被别的事一打岔,我这就给忘了,”黄阿姨有点紧张地看着他,“当时先生就在我跟前、眼皮子底下,我看也不像他拿的,还以为是自己又忘事了,落在了什么地方。”
这位黄阿姨虽然有点丢三落四的毛病,但胜在手脚利落,话也少,那些背景干净的年轻人,多半也警惕,一听不让带手机又不让上网,给高薪都不肯来。
现在再换一个家政也麻烦,因此朝弋只是冷着脸开口道:“以后每天三次检查厨房刀具数量,再丢一次东西就扣一个月的工资。”
黄阿姨连忙点头:“没下次了。”
紧接着朝弋靠在案台上点了一只烟,黄阿姨见状顺手将抽油烟机打开,然后悄没生息地走了出去。
一根烟还没抽完,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朝弋低头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提醒,发现是他现在的助理打来的,这人虽然业务方面一般般,但为人处世倒是很有一套,能拎得清,转正后就再没触过他的霉头。
余巧知道他很看重假期,平时集团里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在周末给朝弋打电话的。
朝弋抖掉了半截燃尽的烟灰,然后接通了电话:“什么事?”
“之前您让下面盯着的那个职员,”为了省时间,余巧直接开门见山道,“就是原来鼎先一厂的那位主管,今年刚升上去的项目经理,他这周在外地跟项目,昨晚在酒店里突发脑溢血,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抢救了几个小时,还是成了植物人。”
这位主管便是前世那个无辜被牵连,挨了一下冷凝器的那位厂房职工。
他原本已经逃脱了“终身瘫痪”的宿命,后来的事业一路顺风顺水,可谁知还是走不出倒在病床上的命数。
朝弋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余助听他一直没反应,于是便询问道:“您在听吗朝董?”
“嗯。”
朝弋把烟挤灭在水槽里:“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两个小孩?”
余助愣了愣,然后回答说:“是的。”
“但他这个情况,应该不能判定为工伤,”她说,“按照规定,公司顶多是秉持人道主义,给他家里人一点钱作为补偿。”
给多给少就看集团领导的良心了。
朝弋把剩下的烟丢进了厨房的垃圾箱:“他的医疗费用从我的账上划扣。”
余助并不多问:“好。”
挂断电话后,外头的黄阿姨才敲了敲门框,然后低声说:“朝老板,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