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谢惓望着他,等他说话。
程慈吐出一口气,道,“我昨日围着南河转了几圈,发现南河决堤也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哒——”
“什么意思?!”
谢惓错愕望向程慈,手里汤勺骤然落下,碗里的汤溅出,洒得四处都是,跳落他手背上,烫得他往后缩了一下,程慈连忙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猜想错误,还是真的有问题。当然昨夜蹲了半宿墙角,有些想法得到了证实,有些却还是罩在迷雾里。”
南州水患不管是对朝廷还是来赈灾的谢惓他们而言,都觉得是意外,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毕竟每年清明前后,许多州县都会因为河水泛滥决堤,这次他们也都认为南河决堤是天灾。
而现在,有人说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谢惓震惊到无话可说,寒意从脊梁骨蔓延,很快遍布全身。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南州及附近州县几十万人何其无辜。
“我这几日混进当地商贾圈子。不少人聊起南州水患,有人说南河决堤前,南州降雨和往年差不多,并没有下暴雨,南河也没有变动,知州提前让人开堤坝,引河水入海,这水患发生得太诡异了,”
“也因着和往年并无什么不同,百姓才会毫无准备。”
临海、临河生活的百姓都总结出一套生活准则,若是遇到大雨年份,河水上涨,临江临海的百姓都会举家迁移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等水势平稳了再回家。
南州百姓也不例外,但是这些年南河治理和海水倒流一直是每任知州重中之重的任务,南州并没有发生过较大的水患。
“你知道南河决堤是从哪里开始的吗?”程慈脸上浮现一种讥讽的神情,说话语气不同以往,冷得尖锐。
“两山夹道,河道较窄之地?”谢惓一字一顿,呼吸从肺腑挤出,胸腔痛得他发颤。
“昨日我无事,和一位懂些药理的老大爷进山看他种的药材,途径南河,沿河走了一圈,发现南河决堤的地方在南山南和南山北之间狭道,”程慈下巴一扬,谢惓顺着他视线的地方看去,青灰色天穹之下,两座高山直插云巅,威严矗立。
谢惓这才发现,齐云县的这两座高山和南河上游的南山南、南山北那两座山极其相似。
“虽然那里已经被毁得看不出河流的样子,只是一摊烂泥淖,但有些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
“南河上下游河道边都是石沙,河底淤泥是黑褐色的,正常来说,若是水流大一些,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枯枝落叶都随着河水席卷往下流,堆在堤坝上,等开坝时被汹涌的河水卷入大海。而南河决堤地方,黑褐色泥淖里混杂着大量枯枝落叶,还有黄泥,”
虽然河水决堤时将四周都冲刷了一遍,但黄泥很黏,石块树枝上还是有残留。
“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却不想是恶意谋害。”谢惓垂下眼睑,垂在膝盖上的指尖轻轻颤抖。
程慈也沉默了。
他们都只是未及冠少年,少年心性,第一次直面如此残忍的事,心绪波荡可想而知。
“那你为何……”静默许久,谢惓重新望向程慈。
“来齐云县吗?”程慈问。
“嗯?”
“昨日得出这个猜测后,我本想去寻你,但谢翊说你不在知州府,你也知道这个猜测一旦说出来,要震动多少人,一旦被幕后之人发现,我们几人或许连南州都出不去。”
程慈只是想活得自由纯粹,不代表他真的傻。
“所以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来齐云县,”谢惓平静问。
“额……你知道我这个人广结善缘,这几日和南州商贾交流甚多,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程慈低头抠手指,磕磕绊绊说,“一位茶商告诉我说,章昀和齐云县的县令有些恩怨,我又喜欢联想,时常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连在一起,所以……”
“所以你怀疑那南河决堤的事是齐云县县令搞的?”
“之前只是怀疑,昨夜我蹲了一个时辰墙角,基本肯定就是他了。”
想到昨晚听到的话,程慈神情多了些厌恶,
第62章
昨夜谢惓并没有听到书房内两人全部交谈, 察觉到程慈厌恶的情绪,谢惓虽然不知道书房内两人交谈具体内容,但是不难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他为什么要故意使南河决堤?”
程慈揉了揉脸, “书房里应该是齐云县县令林升山和他府上管事, 两人说话谨慎晦涩,许多地方都闪烁其词,用‘那件事’代替, 我也只模模糊糊有个念头。”
天色青灰渐退,远方两座青黛色的山峦现出清晰的轮廓, 金橘色光芒刺破苍穹, 灰墙黑瓦蒙上浅金色光辉,
齐云县不是久留之地,谢惓和程慈将齐云县绕了一圈,摸清情况就离开了。
竹林簌簌, 马蹄阵阵,溅起地上水花, 快到南州内城时, 谢惓放慢速度, 侧头看程慈,神情肃然。
“回去后, 齐云县的事我去找四殿下他们协商, 你现在先不要卷进这件事, 晚上我们再说。”
程慈点头, 他不想搅进朝中事情, 齐云县的事他掺和进去没什么好处, 反倒会引来各方注意,倒不如隐身在后, 打探什么消息也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