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无事,”
谢惓搁下笔,重新换了张纸,提笔刚想重写,就听见程慈扒在窗上,小声挣扎嘶嘶喊疼的声音。
“你下学不回家,在书院逗留干什么?”
谢惓走过去协助程慈下来,
“雨太大了,不安全。”
“你在抄佛经吗?”
程慈拍了拍衣衫,看见书案上平整摆放着的写过的宣纸,伸长脖子看。
“不仅人好看,字也写得好看。字迹端庄秀美,运笔流畅均匀,要是我爹看见了不得重复这句话几百遍。”程慈小声嘀咕一句,又看了几眼,发现谢惓抄写的是“心经”。
“嗯。”
谢惓言简意赅,提笔又开始写,程慈站在一侧看。
外面天色蓦地黑了,大雨哗哗哗的下,想回家的回不成,只能待在书院等雨小了再走。
外面连廊吵闹,室内却安静得宛如谢惓一笔一划都发出沙沙的声音。
程慈小心打量谢惓,室内昏暗,烛火描摹谢惓的侧脸,标准的剑眉让他过于俊美的脸增添了几分英气,卷翘的睫毛浓密,鼻梁宛如被人劈开的山脊,又挺又直,嘴唇绷直,提笔书写,一笔一划,像带着撰写者极深的眷念。
他回来后深沉了好多。
他应该很悲伤吧,也不知道他家过世的是谁?最好别是太亲近的人,否则伤心如山下满江河的水、涨潮时能把人淹死,程慈指甲扣着书案,漫无目的想着。
外面雨变小了,谢惓还在抄写,确切的说不是抄,而是默写,也不知道他到底抄了多少遍,才把枯燥复杂的佛经都背下,程慈不敢打扰谢惓,悄无声息地出门走了。
接下来几日,傍晚下学,别的学子都走了,谢惓一个人留在书院里默写佛经。
在爹娘过世的第七天,谢惓带着抄好的一百篇佛经,一步一步走上了樊山寺。
而这天早晨是个艳阳天,到了下午却倏然变了,阔远的天穹仿佛要塌了似的,黑沉沉压在人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惓烧完佛经,求了两个平安符,拿着把油纸伞,缓缓下了樊山寺。
樊山寺建在邛山顶,下山的路弯曲波折,一不小心就容易滚落山崖下。
谢惓刚走到半道,惊雷划破天穹,雨水如幕帘般劈头盖脸落下,遮蔽了人的视野,也阻断了雨幕中若有若无的求救声。
第53章
四周变得寂静, 寂静得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和低哑的呼救。
天穹被雨水和森林染成暗青色,谢惓站在山腰,细细分辨那丝隐藏在静寂中的呼救, 雨注不停地哗哗砸下, 在地面上砸起一圈圈尘土,然后泥土混合雨水从缓坡翻滚而下。
“救命——!”
“快来人啊,有没有人——”
无音擦了擦脸上的耶雨水, 扭头看向压在马车下的人,鲜血混合雨水缓缓流出, 无音顾不得疼痛, 连爬带滚地过去想把马车掀开,挣扎半晌,马车纹丝不动,反倒压在马车下的人眉心拧得越来越紧, 嘴里喃喃自语什么,从他身下流出的血越来越多, 暗红色的液体流到枯枝嫩草上, 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
无音眼前重影叠叠, 马车从山顶翻下来,他的腿也摔断了, 还有胸口也疼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摔到肋骨了。他能保持清醒全靠想要救被压在马车下的四殿下的心支撑着。
“殿下——”
“殿下, 殿下, 你别晕, 你坚持坚持, 无尘去找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谢惓找到求救声发出地时, 看到就是支离破碎的马车架压在人身上,旁边趴着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他连忙走过去查看被压在马车下的人。
“你是谁?”
无音望着突然出现的人,慌乱的同时又有了一丝希望。
殿下平时深居简出,难得出行一次,只是想给琴妃娘娘祈福,没想到行至邛山半腰,驾马车的马竟然受惊狂奔,殿下和他虽然及时跳出马车,却被人趁乱推下山崖。
“路人,”
谢惓回了句,将油纸伞递给无音,“给他撑着,”
马车只剩下支架,谢惓试着抬了抬,可以抬起,但是需要人协助。
“我待会将马车抬起来,你把他拖出来,他得赶紧救治,要不然腿就废了,”
谢惓快速说了两句话,雨太大了,无音没怎么听清他的话,但是看他的动作,明白这个“路人”是想救殿下。
“你手能不能动?”
谢惓声音突然放大,无音听清了,他连忙点头,“能动,能动!求你救救他!”
谢惓撸起袖子,深吸一口气,却喝到大半雨水。
谢惓垂眸望向马车下昏迷的人,凝神聚气往上抬起马车,无音连忙抓住燕鸣青的衣领,使劲往外拽,
大雨稀里哗啦,冰冷的雨水浇灌在脸上,再加上腿上的疼痛,燕鸣青恍惚清醒过来。
“公子,坚持一下,快要出来了——”
燕鸣青听到近侍无音的声音,想说什么,然而,小腿处尖锐的痛意从神经传达到脑子里,刺激得他喘息不已,
“醒了,醒了就赶紧爬出来,你腿要废了。”
马车支架虽然不重,但也不轻,大雨淋湿了马车上的帘子盖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加上大雨,眼睛都睁不开了。
燕鸣青想起大雨前发生的事,再联想到腿上的痛,什么都不想,用手肘撑着顺着无音拉他的方向发力,往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