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谢惓站了片刻,往停州谢府走去。
谢六老爷是停州谢氏的族长,也是帮谢惓爹娘处理后事的人。
谢惓的爹虽然姓谢,但和停州谢氏宗族已经隔了好几代了,亲缘已经淡得不能再淡了。
只是后来谢惓会读书,谢六老爷才关照上谢家,时不时送些笔墨纸砚给谢惓。
“老爷,谢公事家小子回来了。”
烛光印在窗户纸上,摇曳不定,谢惓跟着管事一路走到谢六老爷书房。
“六叔爷,”谢惓躬身行礼,顿了片刻才直起身。
谢六老爷今年已经五十又五了,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坐在书案后面,盯着谢惓看。
“坐吧,你稳重了许多,”
半晌,谢六老爷才开口,他一手端着茶杯,缓缓抿了口茶,松弛的眼皮耷拉在眼睛上,说不出的心事重重。
昏暗的灯光下,谢惓看向谢六老爷的目光也格外晦涩难懂。
“我听说是六叔爷为我爹娘安排后事,让他们入了宗族祠堂,”
谢惓找了个位置坐下,侧头望向六老爷,“也不知道我爹娘若是在天有灵,会不会感谢六叔爷。”
“哒——”
“谢惓!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六老爷扔下茶杯,面色严肃,脸上的每一丝每一缕纹路都发出警告的意味,谢惓却毫不在乎。
“你在替什么人掩盖什么?”谢惓问。
知道爹娘是被人害死的时候,谢惓不懂,爹娘与人为善,远在停州,也参与不到什么政治斗争,与什么水匪山匪更无瓜葛,怎么会有人要杀他们。
谢惓花了十年时间,一点一点拼凑,一点一点挖,从停州到上京,从自己到谢氏宗族,这一切的节点,竟然是自己!
“六叔爷,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能参加会试吗?”谢惓也不管谢六老爷有没有在听,他自顾自的讲,“在参加会试前一天,我喝了一碗汤,那碗汤让我陷入梦魇,虚得连床榻都下不来,”
谢六老爷松弛的脸皮抖了抖,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话。
“那碗汤是我书童端给我的,”谢惓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襕衫,轻声丢下一个惊雷,“是上京谢府送来给我喝的。”
第52章
四月份的停州夜晚还有些凉, 谢六老爷却惊出一身汗,目光惊惧望向谢惓。
“我知道六叔爷身为一族之长,要维护谢氏一族的利益, ”谢惓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而我只想知道,是谁让六叔爷让我爹娘入祠堂的,毕竟, 谢氏祠堂,非嫡支想入, 可得有重大贡献, ”
谢六老爷想说什么,谢惓偏头望向他,“六叔爷,我能知道我爹娘的死不是意外, 就能知道是谁让我爹娘入宗祠,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谢惓, 有些事太早知道对你没好处, 你现在只是一个解元, 蜉蝣撼树,知道越多, 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
谢六老爷叹息一声, 幽幽目光落在谢惓身上, 想说什么, 却又忍住了。
谢六老爷一生磊落光明, 当了几十年族长,虽然没有将谢氏发展得多么庞大, 但也算问心无愧,谢惓爹娘的事,可能将是他一生的心结,
“小子知道了,多谢六叔爷,”
得到和曾经相差无几的答案,谢惓离开谢六老爷住处,乘着夜色,去给爹娘上了柱香,烧了些纸钱。
山上呼啸而过,裹挟着谢惓绵绵恨意。他跪在刚修建成没几日的坟墓前,望着墓碑上“谢氏谢远松及妻谢杨氏之墓”十几个字,眼底盛满森森冷意。
“爹、娘,我该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再回来,”黄色纸钱在翻腾过的新鲜泥土前燃烧殆尽,只剩下灰白色余烬在风中摇晃。
谢惓摸了摸墓碑上谢字和杨字,勾起唇角凄凉一笑,哑声道,“不过,这次我不会那么傻了,官官相护,利益相连,曾经儿子那么单纯,以为只要查到真相,就能为你们报仇,却没想到……”
没想到,他花了十年时间寻找真相,从停州查到上京,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人灭口了。
“既然权势那么重要,既然要爬得够高才有资格活着,”谢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泥土,垂着的眼眸黑得深沉,“那这一次,我一定拼尽全力往上爬,位极人臣,让那些草菅人命、利益熏心之辈全都付出代价,为你们报仇。
而这一切的前提,他得活着。
“他直接就走了,什么都没问?”
“去了谢六老爷那里一趟,没一刻钟就出来走了。”
“谢六老爷帮他爹娘处理后事,又让他爹娘入了宗祠,他去感谢一下也无可厚非,但是对爹娘的死如此淡定就接受了,我怎么觉得不对呢?”
谢惓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留在停州,只会打草惊蛇,他知道停州哪些人和他爹娘的死有关,但是他现在不能动,他一动就会引起上京城里的人的注意,
他可能都活不到参加科考,就被灭口了。
虽然上京也不见得多安全,但想要他命的人在上京也有对家,他们互相牵制、互相监视,不管做什么都要权衡小心,只要谢惓小心一些,活到科考不是问题,唯一要担心的是,有人在他参加科考的时候做手脚。
程慈再次见到谢惓,是半月后。
“谢惓回来了,”
程慈刚到书院,就有人匆匆跑来告诉他谢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