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93
他知道温德尔一开始无比清醒,但在夜里的某个时间点上,突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失去自主意识, 不受控制地陷入睡眠。
药起效了。
卡约斯骤然睁开眼,看向温德尔的位置。
雄虫的侧脸轮廓精致优美,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皮肤上, 罩上一层淡淡的皎洁光晕。
卡约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这平静美好的画面, 却因为温德尔的话变得更像是一个充满未知的疑问。
温德尔好像对恢复记忆感到非常担心,把失忆前的自己描述成了一只极其恐怖可怕的雄虫。
他的情绪对卡约斯造成了影响,让雌虫也感到隐约的忧虑。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注视着温德尔睡颜的时间久了, 卡约斯也恍然从这张漂亮的脸上看出一些令他感到陌生的痕迹。
不过,这是温德尔,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只要知道这一点,其他的都无所谓。
卡约斯不希望陌生感继续蔓延,于是转移视线,闭上眼睛。
他听着耳边无比熟悉的呼吸节奏,在清醒中度过整个夜晚, 等待着日光填满整个房间的时刻到来。
……
在感受到第一缕光线照射进房间的时候,卡约斯马上离开床上温德尔身边的位置,安静地守在一个雄虫睁眼时无法第一时间看到的位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潜意识里, 他认为恢复记忆后的温德尔会不再想让他呆在身边。
尽管以前的温德尔极力想让他摆脱这种想法, 但被虐待的、拼尽全力也得不到半点想要的关注的童年记忆还是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卡约斯。只有和温德尔在一起的时候, 他才能获得片刻宁静。
就是在这个时候, 卡约斯意识到,温德尔的忧虑是真的。
无论恢复记忆后的他提出怎样的要求, 卡约斯都会拼尽全力为他满足,只为了让温德尔继续留在他身边。
在意识到温德尔呼吸节奏改变的一瞬间,卡约斯屏住呼吸,紧张地攥起拳头,关节发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德尔所在的位置。
温德尔的头向他的方向微微偏了偏,显然在睁眼之前就察觉到卡约斯的存在。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正好直视卡约斯。
卡约斯屏息,与他对视。
——温德尔的目光真的改变了。
卡约斯一直认为温德尔看向他时眼睛中盛满了温柔的样子,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颜色就是如此温暖,即使不含任何情绪,也是柔和无害的。
直到此刻,他看到了真正的、具有完整记忆的温德尔,才恍然意识到,温德尔看向他时眼里的情绪全部是真实的。
在真正毫无情绪、面无表情的时候,温德尔的眼睛会掺进一丝冰冷的蓝色,漠然、厌倦、情绪抽离,仿佛对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毫无兴趣。
在他看向卡约斯的时候,一场风暴在他的眼中凝结,冻结的寒冰覆盖了瞳孔,在同一时间一齐迸裂破碎。
他收紧下颌,眼神扫过卡约斯的脸,在他的银色眼睛上多停留了两秒,然后视线定格在雌虫后颈的永久标记印记上。
“……”
片刻后,温德尔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一样,把自己的额头埋进掌心,喉咙里发出懊恼的低吼:“……我都做了什么啊。”
“你指的是什么?”卡约斯僵硬地问,“标记无法撤销,婚事还未举行可以撤销,如果你想终止,我可以和王室说明情况。”
会非常困难,几乎是做不到的,但卡约斯更不想看到温德尔对自己失望,或是用看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的眼神,看着自己后颈上的标记。
卡约斯的胸腔内感受到了一阵窒息般的痛苦,并不陌生。他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要给自己身上添几道伤口就能得到极大的缓解。
或者,更有效的方法是去找温德尔,把自己一切不能应对的感情都教给他处理。
但如果这种闷痛就是温德尔给予的呢?解药变成毒药,服下只会加剧痛苦。卡约斯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的情绪在温德尔面前从来不加隐藏,银色的眼睛原原本本地反映出雌虫此时的迷惘与痛苦。
温德尔下意识地向前探了探身体,但到一半的时候却又停滞,缩回原来的姿势。
“介意让我自己呆着吗?”他不带感情地说,回避着卡约斯的视线。
卡约斯下意识地就要服从他的话,但在最后一秒,他选择不做任何动作。
被标记的雌虫会受雄虫信息素的影响,应允雄虫的任何要求。但卡约斯无视了雌虫本能发出的警告,无视了所有被教导要顺从雄虫的建议,顽固地与温德尔对视,告诉他自己不会去任何地方。
“你说过让我陪着你。”
卡约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尖锐。
这种语调会触怒任何一只雄虫,除了温德尔。这只雄虫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平静地反驳:“那是上个夜晚了,我还没有恢复记忆,说出的话不算数。”
“你就是你,我会听从你的所有命令。”卡约斯固执地说。
“那不是——算了,我现在命令你离开。”
“这和你之前的命令冲突了。”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温德尔抬眼,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卡约斯,让雌虫的皮肤感到隐隐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