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118
“我娘是早就看出了这点,但她只想着‘我吃不上的,凭什么便宜你?谁都别吃’,根本不会试试如何从我爹手里保住它,全然没有想过我和冬旺需要。”
莫非老早就明白,这夫妻俩根子都不太好。
一个自私且懒惰,一个奸猾而不勤,凑到一块,只苦了年幼的孩子。
若换个另一半,性子强硬,有主见的,能拿捏得住对方,日子尚不至此,孩子也不至养废了。
冬永兴是最可恨的,不但自私懒惰,还好脸面,为了掩饰自己的懒惰,每日装模作样到田地里划拉。至于草径锄没锄断,土地翻没翻好,只当别人眼瞎看错。反正一样是穷,何苦卖力?
王新杏也可恨,同样也是可悲的。她遇人不淑,摊上冬永兴这么个丈夫,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勤快人,又无长辈督导,于是跟着冬永兴软烂下去。
这世道,想要她一个女子去与丈夫抗争,勤恳撑起小家,虽说肯定会为难且艰辛,可她有孩子,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打算一二啊。
可她是怎么做的?
为了逃避干活,天天喊头晕胸疼,没事就搂着小儿子倚在门口,逢人感叹身子不适,家务劳累,搂到孩子七八岁了,实在不像话才放手。
冬旺变成现在这样,可以说有一半是她的罪过。
而其实她所谓的家务劳累,都是丢给几岁的老大在做,把个好好的男孩当丫头使唤,天天围着她洗衣做饭、缝补晾晒。
冬冬下个地,不是被老子骂,被弟弟嫌,就是老娘跟着屁股后面喊饿死人了,快回去烧饭!
一家子就这样越过越恓惶,所以冬冬才说不知道该更恨哪一个。
莫非对冬冬的怜惜胜几分,感叹道:“原以为,我是因为亲娘死了,日子才过这么惨,没成想,双亲俱在也未必过得舒坦。想我小时候,还羡慕虎子哥有娘护着,暗恨自家死掉的怎么不是爹......哈哈!”
他说着自己也好笑起来。
冬冬也呵呵笑,“我那时听人讲你的事,还曾做梦被赶出去,想着住到山上捡菇子填肚养大自己,那才好笑呢。我这样的,估计早就喂了狼了。”
“未必,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真到那一步,你会发现自己能干的事可多了。”
莫非见冬冬心情好了,不想再说那些闹心的事,“要不养二十只吧?你说的对,也许会死掉几只,能留下十几只才好呢。过得几个月每天都有蛋吃,吃腻了就卖。”
“好啊!二十只的话......家里有菜叶,拌些米糠末子,每天喂两顿,肯定能喂饱,还能长得飞快!而且小时候吃的也不多,长大吃得多些又能下蛋了,划得来!我还记得有婶子说,喂得好三四个月就下蛋,现在养了到中秋,就能腌咸蛋吃啦!”
“那可真不错,咸蛋配馒头,加上你的酸菜,我能把家里米缸吃空!”冬冬这样的活泼,让莫非欣喜不已,何况冬冬下田地肯定是不行的,不管需不需要,他都舍不得。养些鸡让他看着,再做点家务活,够他一天忙活的了。
“哈哈,那可不能光吃咸的。”
“咱们鲜的咸的轮流来,吃腻了蛋就杀鸡,公鸡母鸡换着吃,到时候你可不能舍不得。”
冬冬被莫非的打趣逗得不行,一只鸡要卖多少钱啊,还公鸡母鸡轮流吃呢!他倒是被提醒了,皱眉问:“小鸡怎么分公母啊?可别买回去都是公鸡。县里有卖小鸡的么?你熟不熟?他会不会尽挑不好卖的公鸡给我们呀?”
“嗯~~~倒是个问题呢。卖小鸡的我见过,是个老阿公,一直蹲在卖鞋的那两口子边上。回头由我出面,只管告诉他,公鸡多了要找他退钱,看他怕不怕?”莫非挺胸扩肩板起脸,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
冬冬上下打量莫非那一身衣裳都裹不住的腱子肉,又是好笑又是赞叹,抿着嘴直乐。
莫非假正经目不斜视,心里却乐开了花。
......
到达县城已是午后,哪怕是冬冬,也觉得很饿了。
这个时间,饭庄已没有什么吃客,可以直接上门去,顺便讨口热水喝。
常平县城小而简单,几条单薄的石板路横穿纵贯,随意分出集市、铺面、住所、公署等地。
入城跨过几座窄屋即是各种铺面,不时不节的,街面上往来的人并不多,但也足够让冬冬瞧个新奇。
从进城门起,他两眼就不够看的。
路边各色店铺,高高矮矮一间接着一间。门口摆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穿的看的,有些甚至分不出是什么,直让人眼花缭乱。
有装扮鲜亮的,有古朴雅致的,有招呼行人客客气气的,有门口拉扯热热闹闹的,也有无人问津冷冷清清的。
来来往往不多的几个行人,空手的挑担的推车的推人的都有,粗衣麻布丝缎细绸穿着各异,形色匆匆,人人脸上都有事。
“那儿,那家鞋子怎地?好怪!”冬冬惊讶地指着一家鞋铺子问莫非。
那铺子门口摆了两个架子,放着许多鞋,高的矮的,单的棉的,男的女的,双双都好看得紧。旁边条柜上,单立着几双很特别的鞋,鞋帮很厚,筒子很高,从上到下都泛着油光,很吸引人。
莫非解释给冬冬听:“那个叫油靴,听说做起来很繁复,无论是底子还是筒子,做时都要反复刷好几遍桐油,穿上后浸水不湿,一双要不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