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泥桥离官道近,整个村比瓦山里头还大,地也多,不过他们不靠河,雨水不丰的年景比瓦山村要难。县城么,热闹,人多是非也多,你可得坐稳些,不要下车,不然被人拍走了。”说到后面,莫非严肃起来,俨然县城是个龙潭虎穴。
“那怎会?我都这么老大的,又是个男的!”冬冬真有些被唬住,只听说拍花子拍娃娃和女子的,没听说拍男子的。
他皱眉盯着莫非,总觉得他在笑,这家伙怕不是又在哄自己?
“哈哈......”莫非果然憋不住笑出来,见冬冬瞪大了眼伸腿来踢,赶紧道歉:“莫生气莫生气,虽说不怕什么拍花子的,但说是非多可不是吓唬你。有些人见你穿着新衣人又单薄,会故意来撞,莫说把你撞出个好歹,他先躺地讹你,边上站一两个托儿,没钱赔他,就要扒你一身衣物走。”
冬冬呆住了,恨不得先把衣裳脱了藏起来。
莫非接着说:“所以叫你跟牢我,像我这样高壮又...又瞧着不善的,一般没人招惹。”
冬冬本有些忐忑,见莫非说自个“瞧着不善”又有些好笑,他脸板起来是挺唬人,心里牢记跟紧他,实在人多还是坐车上保险。
莫非暗暗好笑,不再逗他,说一些四处听来的山野趣闻给冬冬听。
出了壑口,莫非又给他讲方圆的地形,离官道有多远,官道两边的村落是哪些,名字是怎么来的,待会去县城又要走多远,讲的细致有趣。
冬冬听得津津有味。
长这么大,只在小时去过岗下村的外婆家,瓦山都没出过。
井底之蛙说的就是他了。
快到泥桥村口,两人才回神,十多里路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里长姓赵,住在泥桥村头上。
因有个儿子在别县当县丞,家里砖屋修了两进,院围又高又阔,在村口一眼就能看到。
时辰还早,里长一家都在外屋堂中围坐着吃汤饭。
有个须发皆白的老杂役给他家看门子,正坐在院口晒日头。
老杂役伸手拦住他俩,“先候着罢,等老爷吃完饭。”
于是两人悄声立在院边上。
等了一会,院里有人走动的声响传出,还有娃儿往院外跑,可见早食已经结束了。
莫非才对着门喊:“赵里长,瓦山村莫非来报添户立契。”
赵里长没为难他们,让老杂役带他们去边屋公房稍等。
等里长在案后的太师椅上坐稳,又接了老杂役端的茶,莫非才略弯着腰笑着说明来意,又拿出婚书和两人的户贴递过去。
冬冬束手束脚站在一旁,里长于他已是天大的官了。这么近距离见,还是第一次,说不慌是假的。
赵里长见的事多了,听说是两男子结契,面上倒没显出什么诧异来。
他看看手上的文书,又瞥一眼羸弱的冬冬,莫非其人,他也是知道些情况的。心下了然了,于是点点头,道声“恭喜”,便把文书摆在桌前,摸了空白册子出来,又扭身去磨墨。
莫非安抚地对冬冬笑笑,然后从怀里掏出备好的五十文钱,一声不吭,放在桌边轻轻推开。
赵里长像是没看到,专心磨完了墨,掂起笔沉思片刻,问莫非:“这契上,产业多少,今后如何分配,你们议的是?”
“产业就我之前那些,零星几样旧物就不写了罢,今后都五五分。”莫非赶紧回他。
冬冬先是不明所以,抬头去看他们两个,见里长望着莫非,眼里有所惋惜,忽然明白过来,“不不不......”他急得去掐莫非。
莫非握住他的手,“没事,莫耽误了里长的工夫。”
冬冬来到北山脚,那么的不安和惶恐,不就是因他一无所有吗?自己给他这份保障,总该心安不少吧。
光嘴上说对人家好,结果一点东西都不拿出来,岂不太虚了?这不是他莫非的为人。
赵里长转过身去开始写起来。
冬冬的手被莫非捏得牢牢,无可奈何低下头,心里的愧疚又添几分。
第65章
契书内容简单,不过瓦山村某男莫非与小河村某男冬冬结契,原属物产多少,如今户主莫非,此后二人共产,所出五五,等等。
里长写完,将册子和章泥推到桌边。
莫非一眼看过,痛快地按了手印。
冬冬虽不识字,可想到刚莫非所说的话,手抖得几次不敢按下,还是莫非捏着帮按好的。
不晓得的,还当是逼迫他按印卖身呢......
赵里长视若无睹,撕了契书收起一半,留一半给莫非,又去写户册。
莫非仍握着冬冬的手,略略张望两眼,目光掠过里长笔下的文书,心下非常满意。
尽管刚才的契书里就已写明,但户册写出来更有力!莫非心下一块大石落地。
今日这五十文花得更值了!
赵里长写完一本册子,仔细端详过后,又誊写了一本。
随后将两本册子并在一处,又细细看过,这才盖上章吹了吹,起身递给莫非一本,又对冬冬说:“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田地虽少,二人合力,必能家业兴旺。”
莫非双手接过,和冬冬一起道谢应是。
经此,两人正式成为合法夫夫,没有意外的话,至死都是福祸相依,荣辱共济。
等上了官道推出好长一段路,莫非才将车停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