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相
他的前半生就此落定成一出笑话。
他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前来,却绝不会以死亡终结这场对他长达二十五年的戏弄和欺凌。
“为何是陆启正?又为何是我?”
让我听听你是如何将我的人生视如粪土的吧,让你加剧我的愤怒,化成我即将刺入你心脏的刀。
第47章 真相
“你问朕为什么?棠儿,朕也有许多苦啊。”
说着,陆弘从身侧燃起一秉烛台,拿起,朝着陆棠鸢走了过来。
阿枭立刻闪身护在陆棠鸢面前,而陆弘神色不变,迈着步子往前走。
大崇繁荣,宫殿奢华,陆弘走过来的路途显得那样漫长,没有日光照耀下的繁复龙袍,没有声势浩大的随从,没有缀着珠玉的步辇,单薄的身影空洞洞走来。
陆棠鸢心中五味杂陈,原来陆弘早已在经年累月中变得瘦小、衰老。
借着烛火的隐隐光线,他看清了陆弘脸上的疲惫。
陆弘今日并未束发,外袍也是松松垮垮地披着,陆棠鸢以为自己眼见的是烛影错觉,可陆弘一步步走近,他真真切切地看见——陆弘胸口的皮肤已经腐烂,烂到深红色却流不出一滴血,滋养着内里一只只黑色的蛊虫。
他倒吸一口凉气,“上弦丹?”
陆弘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意,“棠儿知道吗?上弦丹不是有解药就能安然无恙的,这是无解之毒,朕的父皇心知肚明,却还是在我身上种下。”
陆棠鸢不明白跟他说这些的用意,也没有因陆弘的示弱放松警惕,依旧让阿枭隔在中间做挡板。
他恨恨道:“受到伤害,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陆弘还是那样笑着,“朕只是想说,储位之争无不血雨腥风,朕不忍心让启正像朕一样受苦。”
黑夜里突兀的烛光将陆棠鸢的眼睛刺得发酸,他紧咬牙齿让自己不要那么卑微,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那,我呢?”
我就不是您的孩子了吗?
陆弘眼神怜悯,似乎很遗憾,“棠儿,仲元的孩子,才是朕唯一的孩子。”
“...什么?”
陆弘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薛仲元就是他身侧的书童,白日里伴读研墨,黑夜里耳鬓厮磨。
陆弘的母亲是伺候父亲的宫女,奴性未消又一心为父皇着想,受了欺负也怕事不说,陆弘因此受了不少委屈,只有薛仲元会陪在他身旁每一刻。
遥记少年时,他学马术不慎跌落,绊倒了五皇子的马,当时父皇最厌恶他们皇子之间打闹惹事,于是一旦有人起了冲突,承受怒火的就只有下人。
五皇子抓了薛仲元,叫他给自己的马儿磕头认错,又将他同下等马关在一起,让在马厩里啃干草,学马叫,最后还要逼他解衣,同马匹一起并排如厕。
陆弘总是像母亲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薛仲元在他心里早已是正妻的存在,这最后一件事,他再也忍不下去。
五皇子令人作呕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显然是知道他们之间并非主仆情谊,才用这下作手段折辱。
那年他十三,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状况,只能记得当初的屈辱与愤怒,唯一清晰的画面,就是手中用来清理马厩的钉耙,深深没入了五皇子的头颅,带着马厩里的干草,和粪便。
还有马厩里,薛仲元含泪的双眼。
当时是推了谁给他顶罪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薛仲元计划缜密,就连父皇明知事有蹊跷,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但父皇不允许自己被蒙蔽,那一年,父皇给他喂下了上弦丹,没有将第一周期的解药给他,企图用痛苦让他屈服,说出真相。
是薛仲元陪着他,度过了毒发的一夜,用缱绻与缠绵,盖过骨虫蚀骨的疼痛。
他忍过了上弦丹的毒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凭借惊人的毅力,走进了父皇的视野,作为唯一一个被种下上弦丹的皇子,成为了父皇信任又趁手的左膀右臂,慢慢崭露头角。
薛仲元一直陪伴在侧,陪他建功立业,助他残害手足,看他夺位登基。做他杀人的刀剑,做他擦血的抹布,也做他无名无份的妻子。
可当他兴奋地拿着立男后的圣旨,找到薛仲元时,满腔爱意却被泼了冷水。
“陛下,娘娘选中臣做您伴读时,给予臣的唯一使命,就是助您继承大统。”
剩下的话,薛仲元没有再说,但他们都懂了。如今薛仲元的使命已经完成,陆弘该放他去做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陆弘心痛,赏了薛仲元财宝和府院,却此生不允许他出京。
薛仲元娶妻的那一年,他立了王皇后。
薛仲元得子的那一年,他立了民间医女为昭贵妃。
薛仲元与贤妻的美名愈盛,他与昭贵妃的恩爱传奇就传播愈广。
直到昭贵妃产下陆棠鸢的那一年,薛仲元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惹来陆弘不甘。
在心里、在梦里一次次质问,怎么不斗了,怎么不来明枪暗箭走一遭了,难道你放下了吗?
你怎么能放下!
此后多年,陆弘都在焦急寻找还有什么能够让薛仲元给出一些回馈,昭贵妃再度有孕的那一年,探子终于报来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薛仲元遣散了府中下人,将万贯家财赠予妻子后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