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雪恨118
陆棠鸢虽做事狠辣疯癫,但绝不是个愚笨之人,大脑兴奋时做的决定,冷静下来之后也可否决,最终陆棠鸢还是向他妥协了,但是, 陆棠鸢怕他这张笨嘴气不到陆弘,教他了好些戳人心的话。
如今面对陆弘,他这样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完成了陆棠鸢的心愿,这才是他最得意的地方,他为自己完成陆棠鸢的每一个要求而骄傲。
“拓跋枭,你莫要欺人太甚,大崇领土是北疆三倍不止,你当真觉得大崇无人可用了吗?”陆弘气愤,一直远眺期望寻到陆启正的踪迹,可终无所获,于是愈加焦躁,“你还有什么条件?若步步紧逼,大崇必当竭举国之力,攻灭北疆!”
拓跋枭嗤笑一声,“大崇究竟有没有打败北疆的实力,早在七年前不就明了了吗?你没有能威胁到北疆的筹码,事到如今,你只有听从北疆这一条路可选。”
他与陆弘陷入沉默的对峙,但胜局早已注定,陆弘身为一国皇帝,拱手让河山大抵已经背负了太多压力,毕竟陆启正之于陆弘的重要性,臣民们无法感同身受,大崇皇子众多,陆启正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或缺。
陆弘以为自己运筹帷幄,在许给爱人和孩子荣华的同时,也可以手握权力,被上弦丹摧残的身体已经命不久矣,他想在“殉情”后,留给陆启正一切,也算是对得起薛仲元。
可是,一切皆脱离了他的掌控,如若陆启正死了,拓跋枭胜了,那便是陆棠鸢胜了。他的爱人将不再是斩杀叛贼的英雄,他爱人的死将变得毫无意义,他留给孩子的一切将化为乌有。
丑角的名头,会从陆棠鸢的头上,转移到他的脸上。
他没办法忍受自己半生的谋划落空,事已至此,他只能妥协,“你还有什么条件?”
拓跋枭露出胜利的笑容,看陆弘的表情,大概是觉得,他想要大崇的皇位吧。
拓跋枭,“大崇皇帝别多想,我的条件很简单。”
他没想过让陆弘禅位于他,他才不要从陆弘手中接过皇位,要也是要自己亲自打下的。
更何况登基这种事情,不是说你的屁股坐上去就可以了,现下的威胁与交易只适合报仇,并不能服众,不展示北疆的实力,真正的攻陷大崇领土,那么各郡县想自立为王的蠢货,不会少。
所以他从未打算以此结束这场战争,自欺欺人的成为天下之主,此行不过为他的哥哥报仇雪恨,之后,他会带军覆灭皇城,继续南下,给陆棠鸢一个真正心服口服,安稳统一的北疆。
“你丢了兵器,卸甲爬过来,行至我脚下,我便把陆启正还给大崇!”
他朝着大崇方喊话,言罢,陆红身后的士兵开始骚乱,身侧的副将也出手阻拦,一国皇帝爬行之敌军脚下,这是比战败更屈辱的事情。
他耳力好,能听出些对方的只言片语,大概是在劝陆弘,舍弃陆启正,与北疆一战。
真可惜这些有鸿鹄壮志的将士们,你们的皇帝不是懦弱,也不是注重亲情,更不是慈悲善良,他只是极度的自私。
人越到晚年,越会被亲缘关系牵绊,或许年轻时,陆弘把皇权看得比爱人与孩子更加重要,如今皇权已叫他疲惫厌烦,曾经执着的山河社稷也成了他手下的流沙,可以被挥手散去。
在大崇将士的嘈杂声中,陆弘丢掉了手中佩剑,翻身下马,面对着自己的将士们,“即刻,朕传位于爱子启正,自贬为庶民,不再是大崇皇帝,不再是皇室一脉!”
他闭上眼睛,不去听身后的挽留抑或谩骂,他舍弃掉了自己一生追逐的尊贵,保留了大崇皇室最后的体面。
重甲片片坠地,扬起阵阵黄沙,那是他丢掉的尊严,碾碎的贪婪,他这一生唯一一点的善意,留给了他与薛仲元的孩子。
他不像陆棠鸢,战场风沙里长大的,皇宫的锦衣玉食,把他的皮肉养的刁钻,再加上上弦蛊虫的摧残,在冷硬的黄沙地上爬行,膝盖与掌心都传来钻心的痛。
慢慢的,黄沙里留下扭曲的血迹,慢慢的,爬行变成了匍匐。
在指尖触碰到拓跋枭马蹄的那一刻,他耗尽全身力气抬头,“你要…说到做到…”
拓跋枭勒马退开几步,自己的马儿都嫌弃地甩了甩蹄子,“当然。”
他抬手示意后方军队,北疆士兵整齐地让开一条路,一眼望去,是绑着陆启正的投石战车,侧面站着一个黑衣覆面的人,只有他知道,那不是操控战车的士兵,而是陆棠鸢。
陆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及时陆启正鲜血淋漓,但是他还活着,他即将被还给大崇,他与仲元的孩子,还是会享受到这一切。
但是下一刻,他就会知道,他的天真多么可笑。
“我现在,就把他还给大崇。”陆棠鸢喃喃道。
陆启正已经和巨石绑在了一起,他挥手做出指令,负责投石的士兵便一队上前,将绑着陆启正的石头统一抬起,搬上投石战车。
陆弘脸上的释然瞬间化为绝望,眼珠都要露出来,那种不可置信的神情,崩坏了他的表情,他大喊:“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他耗尽了生命向前爬行,是他苍老枯朽的身体,已经做不到任何事情。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车旁那个黑衣覆面的人,将指尖轻轻搭上投石机关,他嘴里不断地喊着不要,他就像曾经被关在地下兽笼里低贱的兽一样,嘶哑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