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燕北声只是微微朝他挑了下眉,叹出一口气,说:
“你听说过血佛吗?”
蒲炀先是先是下意识地点头,意识到什么以后,又迅速地摇头。
他似乎预感到,燕北声接下来的话,会将那段无人知晓的故事剖白开来,说给自己,关于最早的燕北声,那些早该埋进土里的龃龉,和所有一切的开端。
那是在更早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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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迟了抱歉,后面没多少情节啦,赶上完结的步伐、
第七十八章
那确实是很早以前,尘世被日光分为四份。
西辽寒川广袤,荒无人烟,东抵瀚海,是为人居,而南北绵延数千万里,不见边界。
而比万世更宽的地方,叫做冥域。
冥域里常年飘荡着孤魂野煞,是不入轮回又不肯回黄泉的罪恶者,燕北声自有意识起,便习惯于穿梭其中。
没有来历,没有去处,在孤寂长久的冥域中,这里多的是和他一样的东西。
东西,尚且不能称之为人,人怕极了他们,因为他们的出现总是会带走很多生命。
有的煞善用魅惑术,因此被称之为精怪,有的则横行肆虐,冠以大妖,世上来往的大妖数不胜数,有那么几个凤毛麟角的,叫做煞。
起初这里面并不包括燕北声。
他那时浑浑噩噩地从无极地狱出来,带着满身血气,状似鬼魅,脸色惨败,唯有眼睛有些血色,像玛瑙珠子一样,透着窒息的光亮。
面前是座巍峨耸立的庙宇,厚重的钟声自上传来,四周扩散数千里。
一旁啃着西瓜的小和尚斜着眼睛瞅他,问他打哪儿来。
燕北声那身衣服上粘着很多血,衣摆太长拖到地上,血迹斑驳,他对上煞那双审视的眼睛,说“我不知道”。
躯体全然是空的,这空指的是记忆而非其他,燕北声闭着眼苦苦思索,找不到源头,他只是依稀记得在脑海深处,旷阔粘稠的地方,有一股黯淡的奇香,醉人,除此之外,再让人无从知晓。
小和尚定定瞧他,偏头吐出一口西瓜子,又问:
“你来这处作甚?”
这处?
燕北声看他:
“这是何处?”
小和尚闻言斜眉一挑,怒目圆睁:“大胆叼贼,此乃佛家清修之地,你无故现身于此,又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燕北声只觉莫名:
“何罪之有?”
小和尚嘿了一声,将西瓜皮扔到一边,抬脚便向他冲了过来。
燕北声眉宇间凝着一层浓浓的郁色,觉得这和尚聒噪,迎着和尚一掌,便将和尚掀翻在地上。
小和尚偏头吐出一口鲜血,正欲破口大骂,忽听石梯脚步渐进,倏地闭上了嘴。
他抬头,嗫嚅着喊了声:
“师父。”
来人一袭圆袍袈裟,眉眼慈祥,朝燕北声作了个揖,却道:
“贫道苦守二十载,终是见面了。”
燕北声还未答话,一旁的小和尚却叫起来:
“师父您这是何意?”
僧人置若罔闻,依旧保持着姿势,说道:
“里面请。”
燕北声却没有动:
“你刚才说的话,是何意?”
“天者云世间二三事,不过生与死,我等谨记教诲,日夜僧行,只盼那天来得早些,又迟些,今日看来,命数已定,再说旁言,不妥。”
小和尚还是不解:
“师父!这人头顶污浊一片,满身血腥,不知沾了多少人的命,想来不是什么好人,若是让他就这样进去,同引狼入室又有什么区别?!”
……
后面的画面不知为何变得模糊,燕北声只记得那趟石梯长得过分,仿佛永远走不到头,僧人却说这也是修行的一种,又说这便是命。
燕北声听不懂这些云里雾里的冠冕堂皇之词,寺庙的烟火气很快笼罩他全身,山间半身雾霭盖住了正午的阳光,正逢初一,那时燕北声以为这是新的开始。
只是再睁眼,身后的诵经声、读书声还有震破人耳朵的钟声统统消失不见,十五的满月低低挂在空中,庙宇安静得一片惨淡,血腥气包裹住燕北声全身,他看见僧人平和地闭上眼,鲜血从嘴角溢出。
而自己的手直愣愣地穿过僧人的胸膛,崎岖的白骨一样,森森苍白中溅出鲜血,似乎还有血肉,有血珠子被风晃悠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燕北声茫然地转头,却见宏伟庄严的佛像地下,香火蔓延的地方,鲜血长流,尸体横陈,乱葬岗一样,让响起的尖叫声变得突兀。
那个站在山脚吃西瓜的小和尚惊恐地望着他,匍匐在地上发着抖,脸上全是血,可能是他自己的,也可能是其他僧人的,燕北声搞不清楚,但这并不重要。
他只是听见小和尚哭喊着控诉他,声嘶力竭地,明明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发着抖,但人仍旧是慷慨激昂的,像是赴死的勇士:
“杀人魔……背信弃义的杀人魔,师父带你上山,你杀了他,大师兄给了你一袭床铺,你杀了他,二师兄叫你诵经念佛,你也杀了他……”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鬼煞,竟卑劣肮脏至此!如此,如此留我一人,如何?倒不如……”
下一秒,一双修长而冷白的长指松松扼住小和尚的脖颈,燕北声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血太多了,混杂着很多人的,黏腻的触感与咸腥的气味都让他觉得不舒服,心里有个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