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眼珠
白芍转头,先是嗅到了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在看清那座尸体横陈,裸露的骨骼与肿胀的肢体混杂之物后整个人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呆楞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而在这个间隙,燕北声骤然移动到白芍身后,猛地伸出手扼住白芍咽喉,引得狐狸从喉咙中呜咽一声,脸涨得通红。
他望向白芍的目光还是很平静,长指拢着那截脆弱的脖颈,慢条斯理地开口,问白芍:
“不过在找到你的二郎之前,你须得告诉我,这半灵索是何人给你的。”
“人人敬而远之的上古禁术,万千年来早该无人知晓才对,你不过一个道行百年的凶煞罢了,哪里得来的半灵索?”
白芍面颊因充血而胀得通红,闻言瞳仁微动,双手掰着燕北声的手不住挣扎着:
“放……放开我,我说,我说,咳咳咳——”
“咚”的一声响,白芍整个人被猛地扔在地上,趴到一边咳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这东西是我师父给的,他说有了半灵索,便能将我与二郎绑在一块,生死,咳咳,不离。”
蒲炀听见“师父”二字,眸光微动,开口问道:
“你师父是何人?”
“不能说,不能说,师父告与我切记不可向别人说起他的名字,”白芍听到蒲炀的话,立刻不住摇起头来,“若是说了,我与二郎就都完了,都完了……”
她瞧着像是极畏惧自己口中的“师父”,说着整个人都不自己发起抖来,燕北声同蒲炀无言地对视片刻,都未开口再说些什么。
可蒲炀心中却忍不住猜测,这师父又是送白芍药簿,又是半灵索,辽涂密林之中留下的那些阴官心骨,此刻在福宅死湖寻到的这上千死尸,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究竟是谁?
眼下白芍的嘴是无法撬开了,三人看着白芍这副模样,只得打消了追问到底的念头,容她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二郎。
如山高的尸群,白芍跪坐在地,用手一具一具地将尸体挖出来。
“不是。”
“不是。”
“还是不是。”
……
每翻开一具,白芍便自言自语说上一回,心底念着二郎的姓名,希望下一秒便能找到他,却又害怕找到他。
可成百上千具死尸,又该找上多久?
这具依旧不是。
白芍将尸体扔在一旁,几乎受不住骂出声来,可下一秒,有一双冷白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停下来。
蒲炀淡淡地垂眼看她:
“我可以帮你。”
“姓名,籍贯,生辰,你记得哪个便说,我来试试。”
白芍不可置信地抬眼:
“你……”
她还记得蒲炀曾险些在自己手里丧了命,未曾想到蒲炀竟会开口帮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你当真愿意帮我?”
蒲炀冷淡地点点头,只说:
“你太慢了。”
“陆云平,辽涂平封村人,年三十,生辰……”说到此处,白芍低头嗫嚅着道,“生辰不知。”
“连生辰都不知晓?”泰宁忍不住插了句话,“想来怕是不见得用情至深。”
“你怎知我非——”
“好了,”蒲炀开口打断他二人的争吵,神色颇有些严肃,问白芍,“你确定自己没说错?”
“那是自然!”
蒲炀听见白芍的话后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那便奇了怪了。”
“奇怪?哪里奇怪?”
蒲炀并未回答,只是在将庞大的尸群一一扫净,将白芍要找的那个人摘了出来。
也不能说是人。
在另外几人的无言注视下,白芍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的那个东西,仿佛有什么东西黏住了喉咙。
良久,她才干涩着嗓子开口:
“怎的……是块木头?”
第六十三章 眼珠
“追声符不会作假,”蒲炀语气平直地告诉白芍这个事实,“若是你没有撒谎,那面前的木头,的的确确就是你口中的二郎。”
“确实如他所言,”泰宁不知何时掏出来本生死簿,赞成道,“不仅如此,你方才说到的平封村,根本没有陆云平这个人。”
白芍呆楞着将目光从那块平平无奇的木头上挪开,转移到三人脸上,一一与他们目光相接,只看见平静,或许还有怜悯。
“怎么可能呢……”白芍恍惚着开口,“你们的意思是二郎是不存在的?”
她试图向蒲炀求证,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是假的吗?”
蒲炀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反倒是从始至终未置一词的燕北声开了口,道:
“你与二郎是如何相识的?”
“在辽涂密林,他背着药筐,救了当时受伤的我,后来我便一直跟着他,直到一次意外,二郎染了恶疾,我四处寻药,在琴南城遇到了师父……”
泰宁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偏头同燕北声咬耳朵:
“我怎么听着这故事这么耳熟呢。”
燕北声不置可否:
“以后少看些话本。”
他们这些阴官,见过的生死实在太多,何况白芍作恶多端,害死阴官无数,实在不值得同情,燕北声问这么多,倒不是想听些情爱故事,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演了场这样的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