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79
这太荒谬了!
薛志鹏眉头紧锁:“有没有可能是他的思维太发散了呢?我们从来没有虐待过他、更没有忽略过他。恰恰相反,我们提供了力所能及最好的资源给他,他自己也很争气,把一切都消化得很好。也许我对他的要求会严格,但这也是正常的区间范围。每一个父母都盼望孩子做得好,比我们更严格的也有很多。我不认为一个仅凭推测得出的结论,可以驱使我们去做什么可笑的改变。他马上就要高考了,没有那个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医生没有打断他,从始至终她的态度一直是和煦的,被他劈头盖脸一堆指责也表现得很得体。
“那么在家庭关系上,您从没有把他跟哥哥进行一个比较吗?”
薛志鹏梗住了,“这怎么可能,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比较。更何况他哥哥本来就是榜样,是他需要去追赶的目标,这种比较是良性的。”
“您在这点上有一些偏差,在已知自己的生命是为了另一个人的时候——”
“那不是另一个人!”薛志鹏不满地打断她,“那是他亲哥哥!”
“好的,我知道了。”医生这次没有继续问,而是把话题抛给一边的吴佩莹,“那么妈妈这边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在薛志鹏的注视下,吴佩莹迟疑了。
过往薛问均所有的行为和话语都变得值得深思起来。
对薛志鹏的冷淡,对自己的疏远,不止一次提到的鼓励她离婚,说自己可以跟她姓吴。
她只顾着自己的情感需求,和薛志鹏互相搀扶着走出阴霾,而失去了一个警察该有的敏锐,笼统地将薛问均的异样一概归咎于青春期正常的叛逆上,从来没有正视过这段家庭关系中间的问题。
“你搞什么?”薛志鹏眼神诧异。
吴佩莹仍旧沉默。
薛志鹏提出另外一种假设:“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故意让你发现,用来报复我们的?从小他就这样有心机,故意在日记里写自己想要什么但不敢说,然后故意让衡衡发现,让衡衡来问我们要,他......”
“够了。”
现实像是一把尖刀,逼得她跳出来看清楚,自己的视而不见究竟导致了多么严重的问题。
自己的孩子在阴影里挣扎痛苦,多少次求助却无果,而自己的丈夫竟然冷漠到了这种程度,就像一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她闭了闭眼,痛苦地说:“是我的错。”
2.
吴佩莹下班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宋绮一家三口。
“你怎么来了?”吴佩莹面容憔悴。
“不是昨天说好了包饺子吗?”宋绮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忘啦?”
吴佩莹拍了拍脑门儿,懊恼地说这记性,打开门让他们快进来。
一行人支起圆桌板,将餐桌改成大显身手的地方。
小胖墩一早就溜到了书房玩电脑。只有在做客的时候,他才百分百的自由。所以他很乐意来姨奶奶家。
江河是做饭的好手,和面、剁馅儿叫一个利索。
吴佩莹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心里还记挂着清晨在薛问均桌上看到的诗。
宋绮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几乎是这个小姨一手带大的,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是最好。
当下便问:“是不是问问又怎么了?”
吴佩莹需要宋绮等人配合,当然把事情也跟他们说了,只不过把原因说成了高考压力太大,薛问均看着有点抑郁。
如今被问到了,她也没隐瞒,把看到的诗句说了。
宋绮宽慰她指不定就是之前什么时候乱刻的,还说豆豆这段时间也爱往桌上刻东西,说是老师教的座右铭,反映不了什么问题。
这话显然说服不了吴佩莹,她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倒是一旁不说话的江河嘴里嘀咕着,忽然一拍手掌,想起来什么似的。
“干啥!一惊一乍的!”宋绮狠狠瞪他。
江河也顾不上了,一脸严肃地说:“完蛋了,这诗太能反映问题了!这是杜牧的《清明》啊!你想,谁家孩子,好好的把清明节刻在手边啊?这不是向往吗?这孩子啊,八成——哎呦。”
“你行了啊!找抽是不?”宋绮毫不客气地给他一拳,拼命朝一边使眼色,“搁这儿咒你小弟呢?”
“对对对。”江河立马改口,“对不起啊老姨,我就随口一说。咱家孩子那么立挺,那个什么,那不能够。”
吴佩莹这回根本就挤不出来笑了。
宋绮眼神谴责了丈夫一番,才道:“小姨,实在不行咱直接问呗。你关心他,是好事儿啊,你怕什么呢?”
吴佩莹当然是怕打草惊蛇,毕竟现在的问题比他们俩知道的要严重得多。
江河也点头:“对啊老姨,咱小弟面上看着冷,实际上心可好呢。豆豆就天搁家里闹,嚷嚷要跟老舅玩儿、要跟老舅玩儿的。这就说明小弟是懂事儿的。”
“你与其在这儿瞎猜,不如跟他说清楚,实在不好把话说透,你也得露点什么,让小弟有点儿意识。”宋绮劝道,“现在的小孩儿可精着呢,你跟他好好说,没事儿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着,真把吴佩莹说动了。
想不想死的不好问,问两句诗还不行了?
这样想着,薛问均刚放学回来,她就在宋绮夫妇俩的鼓励的眼神下,把话问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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