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05
人们对“坏学生”的期待总是很低,而对被牵扯的另一方则充满了挑剔——
“你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晃?”
“你为什么要搭理他?”
“为什么只找你,你是不是故意吊着他啊?”
“被人追感觉是不是很好啊?”
“你是不是觉得很有面子啊?”
......
诸如此类的问题出自老师、同学、朋友,听得多了,她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虚荣。
她开始躲着查勇亮,并希望他可以像以前一样“识相”地离自己远点,然而这也成了奢望,查勇亮像把这当成了闯关游戏,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持。
他送她回家、送她上学,无视她的抗议,继续做一些被起哄的事情。
赵晓霜不觉得感动,只觉得难堪和生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觉得自己是欲拒还迎?为什么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理智上,她知道需要尊重别人的感情,但现实里,她受不了这份压力。她没有办法做一个完美的人,把别人的感受放在自己前边,于是她选择了一种直白的方式,认真地告诉查勇亮,让他不要再缠着自己,因为她很讨厌他。
如果他们之间注定一个人要受伤害,那她希望那个人是查勇亮而不是自己。
查勇亮退让了,不再用那些愚蠢的方式证明跟她之间的“亲密”,但依旧会找她,从与她并肩变成了跟在她的身后。
赵晓霜仍然害怕他时不时出格的举动。她小心翼翼,连拒绝都做得不那么狠,就是担心查勇亮会恼羞成怒报复自己,接着又在心底说服自己,他不至于这么极端。
“要是他就这么极端呢?”薛问均道,“我不认为一个热衷于解剖麻雀的人,在没有正确引导的情况下,不会发展成什么极端分子。”
说白了,基于过往交情的推测并不具备说服效力,至少,没有办法说服他。
“不是的。”赵晓霜否认道,“查勇亮跟我说过,他送我是因为老城区夜里不安全,我一开始以为是借口,后来他出去参加体育集训,我才发现的确会碰到醉汉之类。”
“那和跟踪是两码事。”
“我知道。但这次我那个人跟着我的几次,查勇亮不在外面。”赵晓霜低下头,“他因为打架,被扣住了。”
薛问均一顿,立刻想起查勇亮被铐走的那天。
查勇亮就是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派出所民警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跟在她身后。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不知道。”赵晓霜控制不住眼泪,颤抖着说,“我真的太害怕了。”
害怕那个没有露面的跟踪狂,也害怕查勇亮。
这几年,她连跟查勇亮好好相处都做不到了,她控制不住那种情绪。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做,他们只是说她做错了。于是她只能不停逃跑,任凭恐惧发酵,将原本还算正常的关系一步步推到极端。
在看到揪出的人是查勇亮的时候,她迟疑了。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既然没人在乎她的声音,那法律的声音呢?如果查勇亮知道自己的态度坚决成这个样子,那他是不是就会彻底失望,不再缠着自己了?
于是她故意将日期说早一天,准备好了面对查勇亮的反驳或者质问要怎么回嘴,打定主意咬死不松口。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贯态度强硬的查勇亮在听到她的指认时,默认了。
他用那种落寞受伤的眼神看着赵晓霜,然后一言不发。
他知道她在撒谎,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更清楚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他用沉默接受了一切。他走完所有的流程,最后跟她说:别再一个人回家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威胁,警察安慰她不用害怕,只有赵晓霜知道那句话到底在说什么。
她的生活被他搅得乱套了,他的人生也要被她毁掉了。
可这一切都是错的。
他们都错得离谱。
4.
草稿纸上的时间表被红笔重新涂抹更改,密密麻麻厘不清头绪。红笔在指间转动着,银色的笔尖连成一道光。
薛问均捏了捏眉心,仍觉得不对劲儿。他没有头绪,只好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地去看。
身前,开着的电视屏幕闪了闪,他放下笔,不自觉坐直,想着要怎么跟丁遥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雪花屏跳跃几下,丁遥那头一片漆黑,院子里的灯亮着,投出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瘦削单薄的轮廓。
薛问均才扬起的笑容又落下下去:“丁遥?”
她极缓地将视线挪到他身上,尝试着动了动嘴唇。
“你怎么了?”薛问均看不清她的脸,仍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开心吗?”
原本以为已经流干的泪水继续涌进眼眶,丁遥一动不动,眼睛里全无焦点。
细微的抽泣声传过来,薛问均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焦躁地拽着袖口,担心地望着那团模糊的影子。
过了好久,她终于开口:“薛问均,我一直以为救你,是我妈妈给我的任务。”
丁遥语速很慢很慢:“可不是的。”
她悲哀地发现,她的生活全部是由谎言构成的。
她的梦想是一个没有地基的空中花园,它漂亮、精致、拥有最美的风景,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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