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00
道歉并不是受害人的宽慰,那只是让犯错的人获得平静。
站在丁遥的立场上,他不会原谅任何人。凭什么轻飘飘的两句对不起就可以换来心安理得的下半生,凭什么一次死亡就要连带着这个人所有的不堪全部算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吴佩莹脸色苍白,仍不死心:“活着还是很好的。”
“嗯,挺好的。”薛问均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吴佩莹还想说些什么,刘东已经出来了。
短短一天,他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嘴唇干裂,脚步也是虚的,整个人像一把萎缩掉的树枝,忽然,他顿住脚,整个人摇摇欲坠,薛问均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别碰我。”刘东不知道那里来得力气,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脸上满是干涸的、结皮的泪痕,他深深地看着薛问均,道:“要是昨晚没有遇到你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
那样他就会如往常一样,在院墙外安静等着刘龙富睡着,然后回去,及时打开被关掉的窗户;
那样,他就不会再一次被抛弃。
刘东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
吴佩莹忙道:“你不要多想,你是好心,这事儿跟你没......”
“我知道。”薛问均垂眸,“是借口。”
“嗯,你知道就好。”吴佩莹心里惴惴不安,“你不要想太多。”
“我没想太多。”
他只是有点难过。
一个家暴的父亲都能让人这么怀念,那么丁遥,在面对依靠的父亲的离去又会有多崩溃多伤心呢?即便,他离去的时候她还年幼,还对死亡没有概念,那么她长大之后呢?在明白了一切之后,再想起曾经的那些温柔的时候,她会有多难过。
薛问均看了眼手表,十点半了,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跟丁遥联络。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丁遥了。
现在,他忽然很想见她。
5.
薛问均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刘东坚持要回家,吴佩莹怎么劝,怎么说不忌讳都不行。
刘东家果然如打听得一样,杂乱不堪,穿过院子,打开大门,窗边放着熄灭的炭火,上头的窗帘烧了大半,配合着碎掉的窗户玻璃,看上去很滑稽。
隔壁邻居牌局凌晨才散,好几个人都看到了火光,敲门得不到回应后便一起把窗户砸了,之后才发现跟火比起来更严重的事情——刘龙富死了。
跟着刘东往后走是漆黑的楼梯道和厨房。
刘东拉亮灯泡,暗黄的灯光幽幽地,只照亮了一块儿角落,他打开柜子,将里面的酒瓶子拿出来,空出个地方放骨灰坛。
“刘东,去我们家住吧。”吴佩莹打量着四周,“这儿太冷了。”
“不用了阿姨。”刘东淡淡地说,“我就住这儿,可以了。”
吴佩莹还要再劝,薛问均拉了拉她的胳膊,示意算了。
二人这才回家。
薛问均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良久才打开台灯。书桌上多出的那一块白,瞬间吸引了他的视线,让他的心快了几拍。
「我的相机被叔叔没收了一段时间,今天考完试才给我。很抱歉,让你很苦恼了吧。
吴远航是刘东,他被你的父母收养了。在报道中你的死亡方式是自杀,而不是谋杀。我怀疑他就是凶手,他具备凶手的条件,屠宰经验,跟你是好朋友,至于动机,比较清晰的是清北的保送名额。
我找他聊过你,他语气里是觉得可惜的,在我坚持说你不可能是自杀的时候转换了口风,好像很殷切,说他也不相信。除此之外,他问了我很多关于怎么认识你的问题,我本来对你毫无印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问过后这几天想起来和你有关的事情却越来越多了。我都恍惚了,不知道是自己编造的谎言骗过了自己的大脑,还是自己的大脑消极怠工,把你忘了个干净。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有个猜测,相机的谋杀录像在模糊,但是每一次改变都会让它变清晰,那么假如你做的变动足够多呢?比如现在的防备是否可以引起 26 号对凶手的反抗?假如现场留下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血迹、DNA,是不是可以改变你这场“自杀”的性质呢?
现在我的相机回来了,我的高考也结束了,我会尽可能多地去问关于你的一切的,我会想办法联系到你的父母,你不要担心。
另,因为 09 年时林川还小,所以你不在了的消息,他们并没有告诉他,所以他一直以为吴远航(刘东)就是你。
再另,我考得不错,不用担心。
丁遥 2019.06.08」
薛问均将纸条夹到书里,拿起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半天,他才落笔:
「你最近过得好吗?
薛问均 2009.12.13」
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他又觉得不妥,于是又撕了一张纸。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就在今天刘东的父亲意外去世了,不出意外最近几天我都会忙着这件事,事情经过我会跟你细说。至于刘东的动机,我已经告诉他自己不会参加保送了。查勇亮一直在跟踪赵晓霜,目前已找到证据被关,他暂时回不来。
你提的事情,我会去尝试,只是意念不同于实际的物体,也许并不会立竿见影。假如没有反应,也请你不要自责,我的生命不该由你承担,不要背负太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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