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21
元展眉双手握尺,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冬日穿得厚实,她便将夹袄的间裙都褪去,让元展眉替她量体。
元展眉将尺子抵在她的腰间,“你生孩子的时候疼吗?”
“特别疼,感觉比死还要疼。”
元展眉将尺子放在她的肩头,“那你为什么还要生孩子?”
孟追欢抻着脖子想了想,“一场意外罢了,打了十有八九我也活不下去,就只有生了。”
“那你说我为什么甘愿进宫,赴这场和死一般的疼呢?”
“这世上有太多东西比死还重要了,我可说不准。”
元展眉握住孟追欢的肩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我陪在薛娘娘身侧数十年,薛娘娘遴选女官,拔举宫女,只为我们女子亦可有书能读,有官能做。内廷六局二十四司,在册女官不下百人;娘娘手握权柄之时,更有女官入紫宸殿论策主事。”
“可如今呢,女官大半四散,满床的笏板被送进朝臣家、满箱的典籍被纳入崇文馆,你让我如何甘心?”
元展眉替孟追欢将衣裳拢住,“宇文氏马背上的功夫了得却不通晓宫务,我可借她之手重组六尚局,至于前朝,则还需多加筹谋。”
元展眉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缓缓握住她的手,“你若想做个悠闲的寡妇,我也不怨你;但你姨母的所有抱负、孔文质的所有雄心,你全都要抛之脑后吗?”
孟追欢离了宣阳坊后,便直奔李承玠家中。秦王府仆人似是对她的长相很是熟悉,立马就将她请到了李承玠的房内,孟追欢却很是离奇,他一个天天卯时便演练阵法的人,竟日上三竿了还未起床。
孟追欢心想,虽和李承玠做不了情人,但拿他暖暖手却也可以,她便将冰冷的双手全捂在了李承玠的脖颈处,将李承玠冷得一哆嗦,转而醒了起来。
李承玠揉揉眼睛,眼下皆是青黑,猛打了几个哈欠才发现是孟追欢坐在床沿上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
“怎么困成这样,和谁偷情去了?”
李承玠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因他阿爷将孟祚新当作李云珞安置在了太极宫,他便只能夜夜翻墙进去探望,他为这小孩寻了好些古籍,这小孩儿却像极了孟追欢,有一万个问题等着问他,他答不出来就只能夜夜挑灯翻书,如今竟比他在崇文馆念学时还要刻苦上进,但这样承认自己没文化的事儿自然不能和孟追欢说。
“去龙首原狩猎了。”
“大半夜狩猎,你还不如说是去玄武门兵变了……”
李承玠猛得挣扎起身,将孟追欢的嘴捂住,“阿爷正值盛年。”
“我又没逼你弑父,”孟追欢将手掌摊开,“我不过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谈一桩交易?”
“若是其他事,我自然可以允你,但若涉争储,”李承玠轻轻将孟追欢的手拍开,“一律没门儿。”
“不听听我的条件吗?”孟追欢捏捏他的手掌,“你不想将突厥彻底赶出漠北之外吗?”
“我不打突厥难道是因为我不想吗?”李承玠看她一脸认真地模样,刚想伸出手来捏捏她的肉脸,却又缩了回去,“其中牵扯军机要务,我不便与你详谈。”
“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你们父子征突厥时的每一份战报我都看过,”孟追欢叹了口气对他道,“深入漠北,突袭王帐,两马同行,马歇人不歇,还不带辎重,取食于敌。”
“他们只说你奇袭龙城、战功彪炳;只说你生擒哈丹巴特尔、登临瀚海;只夸你是草原上的闪电、恣意仗剑的少年将军,可唯有看过战报的人知悉,这是多少次和死亡擦身而过——”孟追欢说到此处,险些要落下泪来。
李承玠伸出手握住她的肩头,“欢娘从前不是说,只愿我一晌贪欢、暗约偷期吗?为何提及我的生死,却一副几欲落泪的模样?”
孟追欢神色不大自在,“追欢逐笑而已,只守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也太无趣了些。”
只听孟追欢却不愿谈此感情之事,“秦王可愿以军中势力为我做保,行救亡新法,革羸弱兵政,强甲弓士马,饮马渭川,指日可待。”
李承玠扯了扯嘴角,旁人觉得他已封秦王,争储有望,富贵在前,只有欢娘知道他踏破祁连山缺的抱负和胡未灭、鬓先秋的遗憾。
他既欢喜,却又对孟追欢薄情寡义心生怨怼,只听他嘴比脑快,指了指床榻道,“这就是孟追欢你求人的态度吗?你不如脱了衣裳上床来说?”
孟追欢没想到他竟会口出轻薄之语,转身就要走,又气不过,往他脸上就是一耳光,打得李承玠耳边嗡嗡作痛。
水流潺湲、碧空如洗,李忧民与孟追欢二人皆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齐太液池旁垂钓。
“你昨日去见了元展眉?”
小内侍递给她渔竿鱼饵,她便挨着李忧民坐下,“不过是在宣阳坊彩缬铺中偶遇。”
“她不日就要入宫了,以后还会有刘氏、萧氏、王氏……”李忧民抬起鱼竿,又是空空如也,“你是不是偷偷在心里骂我是个糟老头子?”
“臣不敢骂。”
“那你说,为什么我两个儿子都这样大了,还要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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