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喜相逢日无喜色
她忽而想到城阳公主曾说过,他们家的皇陵被李忧情、李忧民两兄弟盗过,“赵将军,圣人和高祖身边的旧人,定然有人知道这门怎么开。”
赵冲虽不解其意,但仍旧说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周老将军。”
赵冲走后,孟追欢便席地坐在塔楼下,仿佛一夕之间便垂垂老矣。
长安城破那天,她也是这样,望着花萼相辉楼的滚滚浓烟与灼灼火光,她将眼泪流干都于事无补。
兴庆宫的第一场火夺走了疼她至深的姨母,曲江池上的醉卧酣眠,饱暖淫欲再与她无关,她要保住小皇帝的性命,她要为青云直上出卖自己的良心与羞耻,报仇雪恨从此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现在她就这么坐在这里,眼看着那梦魇轮番上演。
塔楼的三层已被烟雾覆盖,孟追欢不顾满手都是灰尘将眼泪抹净,她到草丛中寻觅起那只被元展眉丢下的玉镯来。
她从碎玉中捡起那方绢帕,绢帕上竟是一方血书,血迹尚未完全风干,她小心翼翼地将绢帕展开:
“欢娘亲启,如今身死魂消实非我愿。可我若不死,秦王定会心疑于塔中事。李贼已除,大仇得报。快意人生,山河风光,欢娘尽情替我赏玩。
巾短情长,有愧太上忘情!读后务必将此巾毁之!”
孟追欢眼中的泪水已然将此绢浸湿,血书模糊在她手中,她徒步向龙池走去,坐在河边就开始洗这方绢帕。
却说李承玠从镇凤塔处离开后,他已然与护军府众人将兴庆宫的局面控制住,见大势已去,统领却迟迟不来,守备禁军也失去了反抗。
李承玠身着盔甲,正要带领军士入塔,却见镇凤塔上俱是烟熏火燎,侍卫齐聚石门前,却始终无法推开。
王四郎扑倒在李承玠面前,“王爷,自你走后,便有道士来说这里面要做法事,就将石门关上了……我们认不得这机关,却不想里面有巨石抵住,打开不得……圣人和孟娘子还在里面。”
“多说无益,”李承玠捏了捏太阳穴稳住心神,“多来点人上来推门!”
正在此时,李承玠却只听到一声暴和,“照你们这个推法,来再多的人也推不开!”
赵冲和周清烈一齐下马,明明无人命令,军士却自动为周清烈从中让出一条路来。
周清烈扛着一形状怪异的铁器,一侧为长柄,一侧却是个半圈,他将那半圈从石门的缝隙中伸进去,一来一回,再轻轻一推,石门就被他打开。
门一推开都是滚滚浓烟,那些道士们被浓烟呛倒,齐齐躺倒在第一层的地面上。
赵冲拉着李承玠道,“圣人与昭仪在第三层。”
李承玠来不及思索赵冲怎么在塔外,他用力掐着赵冲的胳膊,“欢娘在哪儿?”
赵冲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李承玠提起水桶便将周身浇湿,随着众军士一同入塔。
军士们一齐将那些昏迷的道士搬出木塔,便开始上塔搜寻。此时熊熊的烈火已然烧到第三层,一桶一桶的水被提上塔楼,却不过杯水车薪,他们总算在火光中抢救下李忧民和元展眉被烧得半焦的尸身。
李承玠却已然来不及犹疑,便要冲进火光中,直到赵冲在塔下大吼道,“她不在上面,她已经逃走了!”
李承玠拖着浑身湿透的盔甲走下镇凤塔,李忧民和元展眉的尸身被军士们抬出,空气中都是皮肉烧焦的腐臭味,他强压住呕意对着赵冲道,“塔中发生了什么事?”
赵冲深吸一口气,似是在权衡哪部份能说、哪部份不能说,他缓缓开口道,“圣人行到高层时腿疾犯了,丘神仙说不能误了良机,只能让昭仪代为点灯,谁知塔顶上起了火,臣便只有带着圣人往塔下走……”
他刻意隐瞒了孟追欢将圣人气得吐血的这部分,他看着李承玠的脸色越发耷拉下去,只能继续道,“元昭仪说塔的第三层有匠人尚未来得及撤走的梯子……昭仪娘娘要臣先将小孟舍人背下去,试一试梯子稳当不稳当。”
李承玠长吁一口气,赵冲是不知道元展眉和孟追欢的关系,他又怎会不知,试一试梯子稳当不稳当一听便知不过是托辞。
“所以梯子稳当不稳当?”
赵冲思虑片刻后道,“不大稳当,臣与小孟舍人下塔后,梯子就倒了。”
“赵冲,我听说你从不涉及朝廷党争,是个直臣,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那赵将军回去好生想一想,究竟是梯子倒了,还是你的心倒了。”
第68章 :喜相逢日无喜色
李承玠不顾换下那身湿透了的盔甲,他命人将赵冲好生看管起来后,便带人出去寻孟追欢。
终于在龙池边的柳树下,他瞅见了正蹲在岸边搓洗的孟追欢,他上前去搂住她,“欢娘,你藏这里干什么?”
孟追欢将绢帕上的水拧干,上面的血迹已然被她搓洗干净,她拿起绢帕就开始擦起脸上的灰,“妆花了,我擦一擦。”
李承玠拉住她就要往岸上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打理你的妆面。”
“死的又不是我爹,”孟追欢抱着手背过去,“我打理打理妆面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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