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彼時不同今日8
江北驰侧过头看她,眼底的墨色清亮浓郁,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那就先谢过了。”
接着把衬衫往一旁的大垃圾桶丢进去,直接套上衣服。
刚刚好合身,简直是量身定制。
“……”
这件衣服挂在裴浅海衣柜里很多年,过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特别像睡衣,没想到同样的东西换到了他身上,竟穿出了斯文儒雅的书卷气。
很好的体现了什么叫人穿衣。
站在男厕前半晌,她看了下洗手台上的蛋糕纸盒,想起他刚刚帮过自己,忙又说,“生日快乐。”
江北驰抬头,微微挑起的眼眸里有笑意,“谢谢,今晚给妳添了不少麻烦。”
“没事,我份内该做的。”
时间接近午夜,包厢内还是热闹如白日,江北驰拿起蛋糕盒,走了几步后顿下,又折返回来。
瞳色沉沉,看着她带了几分若有所思,思忖片刻后问,“有刀叉跟盘子吗?”
裴浅海点头,转身回厨房去拿出餐具。
江北驰随意拉开一间包厢,把蛋糕盒里的蛋糕拿出来,手起刀落,在完整的蛋糕边上划下三刀,切下了两块,再把巧克力片放在上头,转身递给她。
“难得我生日,赏个脸?”
这是裴浅海第一次在工作时跟客人有了工作以外的接触。
她一直记得他那跩不拉机的模样,穿了人姑娘的衣服还要问:“妳对第一次见面的客人都这么友善?”
“不是第一次见面。”裴浅海一贯清冷的面容上挂着浅笑,“我们昨晚见过面。还有,借你穿是我觉得你这人应该挺要面子,哪有人衣服沾上奶油就脱下来洗,用纸巾擦一擦就完事了不是。”
当时他听完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那是因为别人没我讲究。”
那口气,那表情,笑里带跩。
当年不可一世的少年,眉眼之间都是明亮的,意气风发上九天,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仿佛世间万物尽在我手。
但现在的他,似乎失去了那年的模样。
在巨大了回忆浪潮里,裴浅海握着触控笔,在平板上慢慢画下了印象里江北驰穿着白色帽 T 吃蛋糕的模样。
少年侧颜如昔,彼时却不同今日。
一路工作到凌晨时分,天色已是鱼肚白,晨光驱赶了夜的恐惧,裴浅海终于有了睡意。
她起身去洗个澡,把换下的衣服洗好烘干,放在了枕边,这才沉沉睡去。
表姐沈瑶的电话是掐着点打来的。
“浅浅,起床了吗?”
轻快且充满活力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裴浅海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因此清醒不少。
“刚起来。”
刚起床的女孩嗓音沙哑,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看向墙上的时间。
早上十点半,她睡了四个多小时。
人在德国念心理谘商的沈瑶跟国内有时差,过的日子也跟传统节日搭不上,却一直挂念着这个小表妹。
“今天除夕,我妈让我喊妳回家吃饭呢。”
裴浅海还在睡意里,缓了一下才应声。
“嗯……我去送个红包就走。”
电话那头的沈瑶知道裴浅海的性子,没多强迫,只说,“那也行,只是要麻烦妳去医院一趟找杨朝,帮他一起把医院发的礼盒拿回家给我妈,顺便也替我监督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好好替我守身如玉,还是到处为爱发电。”
杨朝是沈瑶交往多年的医生男友,是西京医院的精神科主治,配上在德国念心理谘询师的沈瑶简直是绝配。
裴浅海一直很感激沈瑶在她当时需要的时刻方方面面的帮助,自然不推托陪着杨朝去见未来丈母娘这件事,横竖她都是要去一趟,只是除夕夜团圆饭,她还是自己吃更自在。
不是她孤僻,而是打小在几个亲戚家轮流住过,裴浅海养成了相当会看脸色的体质。
住在大伯家那几年,大伯母似乎是怕她不懂感恩,隔三岔五就在她面前重复提起——
“妳说妳爸一个人拖累多少人,你爷爷身体也不好,把家当都给他还钱了,妳大伯不是他儿子吗?凭什么就只给他一人还债?只替他一人养孩子,还是个连妈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现在好了,妳借住我们家吃喝拉撒不用钱吗?我们家养孩子的钱靠大风刮来吗?将心比心嘛,谁家没几个困难,我们凭什么要养妳个小累赘?”
道理她都懂,可是才十几岁的孩子根本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伯父伯母养她几年,给她一片屋瓦,一碗热饭,却从来没给温情。
初潮来的那一天,她花光了身上的零用钱买了一包卫生棉,再用仅剩的零钱搭公车回家,一进门就哭着说:“爷爷,我不想住在大伯家了,我想跟爷爷一起,饿肚子也没关系。”
当时爷爷无可奈何,带着她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直到父亲又一次出狱。
爷爷怕他动了歪脑筋将唯一的女儿怎么了,打了电话让小姑姑连夜来将她带回西京市,就这样一直养到了国中毕业。
可是在姑姑家,也未必全然都是好事。
小姑姑跟沈瑶待见她,但姑丈不喜欢她。
理由都大伯母一样,谁会想替别人家养孩子。
当时小姑丈还没中风,是家里的顶梁柱,高兴不高兴都左右家里的气氛。
以至于高中时裴浅海就选择了住宿制公立高中,努力念书考试,申请奖学金补助,决心再也不依附人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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