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92
他沉默不语,因为无法给出两人都想要的答案。
他做不到。
“中也。”
[太宰治]又喊他,
“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依然是失焦的。
无边的混沌中,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十六岁的[中原中也]。
肆意张扬的少年蹲在敞开的窗户边,背景是干净澄澈的蔚蓝天空,和他眼睛一样的颜色。风吹过他和太阳一样绚烂的头发。他低头看着[太宰治],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说:“我想去冒险,跳伞或者攀岩,我想在最高的悬崖跳水,想漂流过风浪最大的海。去最深的海沟飞过最高的山脉。太宰,你知道吗,我的生命应该就是这样的,在天空,或者是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又说:“哪怕是死掉也无所谓,我永远会在路上,最后变成蝴蝶?或者是啤酒杯上的一粒尘埃?那都无所谓。”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吗?还只是他又得到了另一个太宰治的记忆?[太宰治]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刻什么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无论是哪一个中原中也,都是洒脱的,自由的人,他不会永远停在哪里。即使是Mafia,也只是他暂时憩息的家。那就走吧,先走吧,不要再困在这里了,不要再被困在[太宰治]身边了。
[太宰治]说:“带我走。”
去哪里都行,但是不可以一个人悄悄的死去,不要给他留遗言,更不要给他剩下回忆。
[中原中也]看着他,透过夜幕看着他,有风在他们之间穿梭。月亮在夜的帷幕间游走,神明行走于世间,祂唱着哈利路亚,唱着祷告的羔羊颂。
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你垂怜我们。
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你垂怜我们。
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你赐给我们平安。
[中原中也]对此只想说,神经病吧,滚,唱的什么鬼东西,听不懂。
但他愿意陪着[太宰治]把这场闹剧继续下去,暂时的将所有的隔阂扔在一边,闭口不言真正的问题,只是放纵着畅想未来,就像穷人想象自己中了500万彩票之后该怎么花一样。
他问,“Mafia怎么办?”
他们现在并不是可以说走就走的身份和年龄。
“随便,让森先生死而复生,或者再选一个有能力的属下,这些年我培养了不少有用的下属。本来准备把那些野心太大的都埋了,现在可以缓缓。”[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又问:“有人追杀我们怎么办?”
离开Mafia,就意味着失去权力,以及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下属。[太宰治]这些年将Mafia扩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可怕地步,但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他的敌人也多的离谱。
有多少人祈求他的庇护,想要他活着,就有多少人被他算计过,恨不得啃食他的血肉。
“中也保护我就好啊,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早就熟能生巧了吗?”[太宰治]说。
“我的保护费是很贵的。”
“Mafia的首领虽然不在乎钱,但这些年的积蓄还是非常非常可观的,我可是有好大——一笔钱呢,能雇佣中也到你变成一个老头子。”
[中原中也]点头,算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你的那个朋友织田呢,还有中岛敦。”他继续问。
[中原中也]看得出来,[太宰治]对这两人都很看重,一个是朋友,一个是亲眼看着慢慢成长的小孩。
提到他们,[太宰治]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但也在几秒后做出了回应。
“织田作他……不是我的朋友,我们没怎么见过的。”
织田作是太宰治的朋友,但不是他的,而身为太宰治朋友的那个织田作已经死了。要是强行把感情放在自己那个世界的织田作身上,估计只会带来困扰。
侦探社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就不要再去打扰了。
“至于敦,他有森先生,不用担心。”[太宰治]想起自己那位导师,心情有些复杂,但也多了几分释然,“他应该会对我的死感到很遗憾吧,这种遗憾会让他好好对待敦的。”
最起码日后,他不会像这个世界的森鸥外设计死织田作一样去伤害镜花。
“那问题解决了。”[中原中也]说。
“我们也该清醒一点了。”[中原中也]又说。
被用理论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是真的被解决了。
[太宰治]说把Mafia交给其他有能力的下属。这就好像有人说,把叛徒全都揪出来杀掉,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解决方案很直接很正确,但实际情况是,那些叛徒怎么才能找到?怎么确定全找到了?
与此相似的,他们要如何确定那些下属真的有这个实力?如何确认他能甘心成为组织的奴隶而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太宰治]一样,能一上任就得心应手的掌控组织,并且有[中原中也]把所有反对者的头都给卸了。
这需要时间,很多很多时间。
但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而除此之外,还有那个他们默契的避而不谈的最重要的问题。
他安静的看向[太宰治],对方此刻已经回复了过来,除了挨的那一拳的伤还在脸上流血。
[太宰治]伸手把他额头被吻上的血迹擦去:“你要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