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两枚银戒
“参见陛下。”
皇帝忙说:“你我之间不必多礼。爱卿用过午膳了吗,过来一起吃吧。”说罢命人多备双筷子。
虽然楚荆是真的饿,但君臣礼节不可逾越,且他这人又十分能装,只是说:“多谢陛下,臣不饿。陛下,用膳的时候就不要看奏折了,水满则溢,身体要紧。”
“无妨。”
皇帝停下筷子,问:“韩琰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楚荆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也包括昨日醉酒前发生的事。
“陆随……”皇帝右手轻轻叩击桌面,嘴里念叨着这名字。
“他为何会出现在雀居楼”
“他自称是路过,与宴会无关。”话虽如此,与宴会有没有关系尚无定论,但陆随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
这桩疑似毒杀案,被害人是新科状元,韩文忠的义子,偏偏还牵涉到陆随,案子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既然此事与陆随无关,依朕之见,还是先放了吧。”
楚荆却有不同的看法,“臣以为,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陆随还不能摆脱嫌疑。若此时放人,恐怕于法不合,对已逝的韩公子也难以交代。”
殿内的宫人都退了,皇帝背手踱步走了一圈,突然说道:“朕记得当年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你与陆随之间有一些过节。”
“臣与陆随在朝堂之事上确实有意见相左之处。”楚荆微低下头,掩过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楚荆当然忘不了七年前与陆随的那一次争执,彼时陆随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副将,楚荆也只是小小侍郎。当年先帝在出兵西北一事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听从了陆随的意见,走了一步险棋。
如今看来,陆随的军事才能非同小可,自那以后一战成名,收复陇西十四郡,手握西北重兵,获封镇北将军镇守边关凯旋回朝。
“那你觉得陆随为人如何?”
楚荆面不改色地答道:“私交不深,不予置评。”
皇帝绕回桌前,沾着茶水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字——韩。
隔墙有耳,外有敌人环伺,内有权臣摄政,紫禁城未必就是皇帝的天下。
“朕登基以后处处受韩文忠掣肘,朝中阉党独大,百姓深受其害。一月前北狄攻入长安,幸好陆随带兵勤王及时,朕借他之力才终于铲除了兵部尚书。
陆随统领西北军多年,趁他此次留京,朕本打算把三大营交给他,若能拉拢此人,他会成为我们的极大助力。”
楚荆道:“不妨待案子查清,找出真凶,若真与陆随无关,届时还他清白,也好服众。”
“若凶手真是陆随……”皇帝又摇了摇头,“不,凶手可以是宴会中的任何人,但不能是陆随。”
“可是韩——”
楚荆还欲再辩,又被皇帝打断道:“既然陆随嫌疑不大,爱卿又是顾全大局之人,朕希望你把从前恩怨私情放在一边。韩文忠那边朕会想办法,你且下去吧。”
“……是,臣告退。”
连下十日的雪终于停了,楚荆一个人走出宫门许久,留下一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寒鸦停靠在枝头,一层薄雪簌簌抖落在楚荆肩上。
“私情……”
楚荆反复咀嚼这二字,自嘲一声,扬长而去。
皇帝看着楚荆留下的一串脚印,脸上表情却愈发阴沉,宛如撕开假面的孤狼。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屏风后人影闪动,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从后走出,手上端着糕点茗茶。
那女子容貌清秀,举止中透着一股书卷气,虽算不得绝色,倒也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人。
女子听出皇帝语气中的责备,却没有丝毫慌张,解释道:“臣妾端来了糕点热茶,并非故意偷听。”
沏好的龙井还升腾着热气,女子来得并不久,皇帝看也不看,只心不在焉地拿起书桌上的奏折。
门没关紧一阵阵透着冷风,祝鸢把食盒放下,小心翼翼关好门。
皇帝根本没有在看奏折,还在生着莫名的闷气,说:“人已经走远了。”
“陛下是何意?”祝鸢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这么想见他,方才为什么不出来?他不是你的心上人么?”
“臣妾与楚寺卿清清白白,陛下何必凭空污蔑,坏人名声”
“污蔑?”皇帝气极,冷笑道,“是了,楚荆对你的心思倒是丝毫不觉,只把你当成他的得意门生。若是被他知道,一向洁身自好风评极佳的‘楚寺卿’会作何反应?”
帝后二人年纪相仿,都是少年心性,自成婚以来类似的争吵不下十次,每次都是两败俱伤。
被戳穿了心思,祝鸢脸上却极冷淡,说:“臣妾确实爱慕过楚荆,陛下也不过是迫于形势娶了臣妾,这些都是事实,被他知道了又如何陛下若是不信,臣妾是否要以死自证清白”
“啪!”
白瓷茶杯四分五裂,皇帝怒道,“放肆!”
茶杯碎裂的一刹那,门外冲进来一群侍卫并排两侧,长剑指着皇后。
皇帝铁青着脸,半晌才摆摆手,道:“无事,下去吧。”
第04章 两枚银戒
进出宫一趟,回到大理寺已经傍晚,陆随还被关在牢里。
京城中谁人不识陆将军,连百姓家的三岁小儿都能道出个镇北将军一人破边关的传奇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