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荒山野坟25
陆随放他下来,拉住了他的袖子,颇为不满:“我说楚寺卿,跟我走在一起就这么丢人?”
楚荆扯了扯衣袖,没扯动,说:“朝廷官员严禁结党营私,你想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看到?”
陆随伸个懒腰,叹道,“你猜猜这朝廷中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我日日出入大理寺?”
“……”
“更何况,坊间都说你的这条腿是我打断的,哪来的结党营私一说。”
陆随没这个闲心刻意跟楚荆作对,无论是上次楚荆遇袭,还是赵楼作弊一案,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间简单的谋杀案,蒙面人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尤未可知,他知道这样会引起怀疑,但有他在盯着,楚荆起码是安全的。
于子和已经是三日内第二次在大理寺门前见到陆随,还有两次是亲眼看他翻窗进了楚荆卧房内。
于子和远远便看见两人拉拉扯扯了一路,最后还是陆随无奈离开,楚荆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一大早就要出去?”楚荆问道。
派人全长安城搜寻赵楼和嫣儿,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于子和带了几个人,说:“查到了赵楼的线索,他曾在城南一家客栈住过。”
“这个人?他早就死了!”老板娘扯着嗓门喊。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于子和几乎查遍京城每一家客栈,还贴出了告示寻人,这才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赵楼长相斯文端正,穿一身素色长袍,梳着端正的发髻,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老板娘记得特别清楚。
“提起他就晦气。”老板娘一脸嫌弃,又忙撇清关系道,“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是报了官的。”
老板娘拿出厚重破旧的店历,一一翻看。
“四月初八——赵楼,找着了。”
店历上清清楚楚记着,赵楼,尹州人士,四月初八入住,只隔了数日,四月廿二就突然暴毙。
“他是怎么死的?”
“喝酒呗,这人整日醉醺醺的,看着是个读书人,没想到是个酒鬼,衙门来了连尸体也没带走,只说他是喝酒喝多了醉死了。”一旁擦着桌子的小二也忍不住插嘴,赵楼的尸体还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他是外地来投奔亲戚的小工,平日打烊以后他就睡客栈里,还正正对着在赵楼的那件房。
赵楼身上盘缠不多,住的是底层最便宜的房间。那房间最是阴冷潮湿,逼仄狭窄又总不透风,小二深夜放了工回去歇息时,还能闻到对门传过来的浓重酒气。
四月廿二那晚,那小二才躺下,听见对门传来咚一声响,被吓了一跳,气得他掀了被子就要去砸门。哪知道这门敲了半日也没人回应,还有客人被吵醒下来也要讨个说法,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来。
等他拿了钥匙闯进门一看,赵楼已经双唇紫黑,没了气息。
此事过于“凑巧”,买药老人的账簿上记录着,韩琰在四月初八买过熟乌,廿二则买入了生乌和熟乌,而赵楼也恰巧在廿二当晚死亡。
生乌可泡酒口服入药,但炮制不当,也容易产生剧毒致死。
于子和追问道:“他喝的可是药酒?”
似是正要印证他的想法一般,小二挠挠头,说:“闻着好像确实有药香。”
“他葬在何处,当初的行李可有保留?”
老板娘遮遮掩掩,不敢说自己把他剩下那点少得可怜的财物据为己有了,只说自己看他可怜,不忍他抛尸野外,给他埋在了后山顶,倒显得自己好心肠来。
荒山多野坟,赵楼的墓立在了悬崖边,远看能依稀辨认有个小土堆。坟头立了个石碑,工整刻着“赵楼之墓”四个字。
那枯草长得已有半人高,其他的坟都被覆盖了,唯有赵楼的坟墓虽然简陋,但被清理过杂草,还放了几枝枯萎的白菊。
“有人来过。”
于子和查过赵楼的户籍,他家中父母都已过世,客死异乡,居然还有人祭奠他。
墓前的雪地空了一小片,放了一个白瓷杯,杯上插着根燃了一半香烛,底部还沾着滴下凝固的蜡。
楚荆捡起那白瓷杯,说:“眼熟么?”
杯身一道细细的金线缠绕着,汇成一只孔雀,于子和想到当初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的毒酒和丢失的杯子,说:“雀居楼。”
“难道是嫣儿?”于子和问道,“是否派人潜伏在此地暗中等候?”
楚荆摆摆手,拂去了墓碑上的雪,说:“不必,此人还会再出现的。”
他又把那件人偶身上的衣服和带字的手帕叠好,放在墓前,又用石头压住,然后便下了山。
第二日再派人去看,东西果然不见了,转而放了一身红衣。
与其说是红衣,倒不如说只是几块拼起来的红布,可以看出缝制得匆忙,上面没有任何修饰的纹路。楚荆把他挂在大理寺的木架上,仔细观察一番,隐约跟状元袍的制式有些相近。
掌勺的杜大娘提着吃食进来,她年纪大了总有些眼花,没仔细瞧清楚便说:“寺卿好事将近,恭喜恭喜。”
“什么?”楚荆以为自己听错了。
杜大娘走进了才看清楚,笑自己老了眼睛不好使,说:“哎哟闹笑话了,瞧这身大红衣服,还以为是寺卿要当新郎官了。”新郎官?
外头从远而进响起凄婉的唢呐声,八人齐齐抬着金丝楠木做的棺椁,身穿素服的队伍排成了长队经过门前,纸钱被风吹起,飘进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