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良言难劝
徐大夫抬眼望去,只见陆随准时登门。他就没见陆随往哪出跑得这样勤过,早就见怪不怪了,说:“不好不差,老夫配药去, 不打扰你们。”
陆随还有追问:“又有谁来找你?我看他们真是练得少了,明日起加训,让他们别一得空就往你这儿跑。”
发间夹了一片落叶,楚荆帮忙捡去,然后往他身前指了指。你。
“?”
休养生息了一段时日,北狄暗中使手段,西北营连日来已经多次捉到细作,陆随自然也没歇着,双方有来有往,起码明面上看姑且相安无事。营中伤兵渐少,楚荆有了闲心,便帮着打理种在院前的小片草药田。
果然是有几分天赋在的,半死不活的药草竟被他救活了,等过了今年的秋冬,长势应当会更好些。
这小片地的水土、布局都被楚荆精心布置过,除了尺玉踮着爪在田间穿梭打滚,谁都不能轻易踏足,连陆随也只能在药庐的小木桌前坐着。
看着看着,陆随就走了神,想来惭愧,当年他还是个小校尉的时候,也曾坐在这小药庐里,看着楚荆捡药。还幻想着等战事停了,他们回到乡间,他白日去田间耕种劳作,楚荆则开间小药庐,这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二人相伴着度过余生,倒也不错。
浇水施肥的活都干完了,楚荆伸手在陆随面前挥了挥,见他还在发呆。
楚荆往放凉的炉子里沾了一手草木灰,然后点在陆随鼻子上。傻笑什么?
陆随回过神来,笑道:“想起些从前的事情。”
刚想开口,想起徐大夫的叮嘱,砚台上还有最后一点残墨,楚荆提笔写道:“京都差信使来过?”
提起京城那摊子事,陆随笑意淡了:“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拿出那份密信,随附的还有一丹书铁券。
[兵饷不足,可行屯田,以此为证。]
“剖符作誓,狗皇帝这回是走投无路了?”陆随把信丢进火盆里,仔细看了眼这像模像样的“免死金牌”,正要连这破铁片也扔进火盆里熔了。
楚荆按下他的手阻止,起码是李锡亲授的凭证。
“堂堂一国之君,竟因害怕天下人口舌,诬陷有功之臣,害你险些丧命,这样的人,能是个说话算话的?”陆随反问道。
楚荆摇摇头,主动接过那铁券扔进盆里:不算。
陆随对李锡意见可是相当大,说:“李锡惯会使这些借刀杀人的阴招。国库掏空,发不出军饷,大昭各王爷几十万亩荒地,皆是脑满肥肠之辈。他那些‘肱骨重臣’日日争论无休无止,不想得罪那群豪绅,这时想起我们来了,等我把这群豪绅地主都得罪一遍,他再卸磨杀驴,想得挺好。”
屯田一事,你如何想?楚荆写道。
陆随道:“指望朝廷拨钱是不可能了,李锡在这一点上没错,只不过要从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乡绅口里把侵占的田地吐出来,没这么容易。既然他授了密令,正好可以借他演一出戏。”
楚荆知他早就有此打算,提醒道,得罪甚众,只怕君威难用。
陆随已经想好了对策,道:“正好有个机会,先礼后兵,要是好言相劝不顶用,那就——”
楚荆看着他,疑问:就如何?
陆随笑道:“就再好、生、劝劝。”
第81章 良言难劝
陆府今夜难得设宴,桌上好酒好菜,好生款待,看起来颇有诚意。
各乡绅都已经按约落座,主角却迟迟未露面。
在座之人不免有些焦躁,一人耐不住性子,自顾自倒了杯酒,刚触唇便眉头紧皱,随即一口吐在地上,嫌弃道:“这是什么破酒?难以下咽!焉能入口!”
邻坐的人打开酒壶,看了眼浑浊的酒液,嘲道:“营中艰苦,不像你这么讲究,勉强可饮。”
一位年纪稍大的乡绅坐在主桌,清了清嗓子,说起正事来:“诸位,镇北将军在西北营这么多年,一向与我们保持着距离,今日突然设宴款待,诸位怎么看?”
话音刚落,一人满脸精明,接口道:“这不是明摆着的?朝廷缺钱,军营粮饷不足,他这场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想要从我们这里刮些钱财去。”
此言一出,席上立刻有人愁眉苦脸道:“他若真有这个打算,那可真是找错人了。我自家的开销都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粮给他?”
“唉。”又有人摸着他满手的玉扳指,嘴上还在附和,“谁说不是呢?这几年收成不好,乡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我们不愿意为国效力,他要敛财,也得看看时局啊。”
正议论着,忽见门口人影晃动,有人低声提醒道:“嘘,人来了。”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只见陆随与往日不同,卸了甲,身着一身简单的常服,大步踏入宴厅。他身后跟随着几位副将,其中一人身着青衫,气质儒雅,显然是位书生打扮,与周围的武将格格不入。
“那书生是谁?看着眼生。”有人低声问道。
“听闻是新来的大夫,名叫楚亦安,听说医术高超,深得陆随器重。”旁边的人解释道。
“一大夫来干什么?”
“谁知道他要使什么诡计。”
陆随落座主桌,目光在在座的乡绅们脸上逐一扫过,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邀请诸位来此,实乃陆某有一事相求,想必各位乡绅应该有所耳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