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他依稀能见到个金黄色的影子,可是却没法儿看到准确位置。
而蒋沧的牙格格地咬紧,脸颊肌肉扭曲虬结,随即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张口便是狂呼。饶是如此,他还在以余光望向李好问,连这余光里也充满了恨意。
但是这恨意维持不了多久了。
蒋沧脸颊上的肌肉再也无法紧绷,最终他连将嘴合上都做不到,眼神终于一点点完全涣散。
大约是这里的动静打破了这牢房里的沉寂,很快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牢头快步跑进来,劈面看见正待在监牢里的李好问。
那牢头不笨,一看监牢的门锁还好好的,转身就跑。不一会儿,范南带着几个不良人一起冲了下来。
范南一冲到监牢外,便惊呼一声:“李司丞!”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这副情形太过骇人,范南等人都不敢上前。只仗着监牢的门锁还未被损坏,隔着牢门,远远地望着监牢里的情形。
李好问的身形却在一点点地消散了。
此刻他回想——其实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见到那只金黄色的蝉,既没看见它飞进来,也没有看见它事先藏在蒋沧的脑后、发髻里……反倒是对方死的时候才发现,发现时也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忽然想到:这或许也是“失去的永不复返”原则的一种表现形式,防止自己出手干预。
等到李好问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秋宇和叶小楼身边时,他心中不禁十分烦躁——
毕竟蒋沧在这里关了好几天。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好好问问他赵归真说过什么,那个妖道究竟以何等令人信服的大道理,让周贤、蒋沧、玄谷子这样的人一个个地俯首帖耳,供他驱使。
不行——李好问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他自觉还有点余力,便没有在意叶小楼好奇且惊异的目光,再度拖出了带有栅格的历史。
这次,他选了一天之前。
这是确定无疑的——蒋沧在这一整天里,都好好地活着,待在这长安县的大牢里发呆。
但是李好问来到一天前的蒋沧面前,这位竟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仿佛李好问根本不存在。
就连李好问伸手在他眼前晃动,甚至伸手指去戳戳他的身体……蒋沧也完全无知无觉。
待到李好问待到“一炷香”的极限,再也留不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时光术的原则“失去的永不复返”中“失去的”,不仅仅是指“失去的”挚爱亲朋,还包括“失去的”机会。
既然他第一次没能从蒋沧口中问到答案,那么以后无论他再努力回溯多少次,都无法再从蒋沧口中问到了。
当李好问的身影再次凝结在长安县这座低矮阴暗、气味难闻的囚室之中时,他非常诚恳地向秋宇致歉:“秋郎中,我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第 105 章
李好问看看在监牢外探头探脑的范南, 转头向秋宇坦诚:“秋郎中,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他错在,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便贸然回溯时间,因此错过了探查真相的最好时机。
一旦错过机会, 他即便再想要回溯历史, 想要另起炉灶,重新探寻, 也于事无补——按照“时光术”的基本原则,失去的永不复返,他也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除此之外,他还让长安县的不良人们留意到自己的行迹,为诡务司惹来了不该惹的麻烦,逼得秋宇动用“忘字”符。
这个教训足够深刻, 足以让李好问铭记于心。
但李好问还是觉得有一件事不妥。
他转头看向范南:“范帅,请你先带兄弟们回避片刻好吗?”
范南“咦”了一声, 然后被灌了迷汤似地走出去, 一边走一边招呼长安县的牢头儿和不良人:“听见了没, 李司丞叫我范帅了!”
他只是个“暂代”不良帅啊!
叶小楼抱着双臂, 冷脸看着昔日自己的小弟一脸幸福与自豪地带人离开,忍不住对李好问那种隐形的“亲和力”有了些认识。
但李好问待到这监牢里只剩下秋宇、叶小楼和蒋沧的尸身时,却向秋宇拱了拱手, 肃然道:“秋郎中,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行事莽撞。但郎中适才以一个‘忘’字诀抹去长安县不良人们的记忆,我也觉得有些不妥。”
秋宇不动声色。
叶小楼却扬了扬短短的蚕眉, 一双眼圆溜溜地盯着李好问,似乎惊异于李好问竟然为了长安县这么一群流外小吏的“记忆”,直接批评司内资历最老的秋宇。
说好的亲和力满满呢?
“今日之事,虽然我被范南他们看见出现在牢狱中,但我完全可以向他们解释,倚云楼的楚凤魁等人也可以为我作证。”
“但秋郎中一个法诀就直接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对于我诡务司来说,确实是方便至极。但如果,确实是我犯下的过失,甚至是我误伤的人命,秋郎中也要这般帮我‘抹去’证据吗?”
这是李好问最重要的坚持之一:即便是诡务司,也不能随意滥用法器和符咒的力量。人命关天的事情上更要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