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西市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以往这些货栈恨不得前脚有货出去,后脚就有新货送进来。这般空空荡荡的确实不大寻常。
就在这时,李好问听见外面有了动静,连忙比手势给叶小楼,然后自己也藏身于僻静处,静待外面的人进来。
说话声、开锁的声音、门板被卸下两扇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叶小楼从藏身之处向李好问比了个手势:三个人,有一人脚步沉重,分明背着东西。
难道就是那天晚上去十字寺打劫的三个人?里面没有过来收购赃物的买家?
但很快他打消了这个疑问:有两个人在货栈的院子里立定,攀谈起来,听口气分明是买家和卖家。
“那间地下珍宝室里所有的物品你们都拿到了?”
“一件不少。”
“那些胡僧是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魂飞魄散呗!”
“有什么值钱的物事没有?”
“呵,当初那位郎君可是说好了的,无论物品值不值钱,敝人这一趟的辛苦费都少不了的。”
“那是自然,可我也得先看到货才行……”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另外还有一人,在李好问听来,脚步格外沉重,可能是身负赃物之人。但这人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一声大喊:“好些个盗贼,爷爷等你们好久了!”
随着脚步声大响,叶小楼举着障刀就冲了出去。
李好问在一旁看呆了:这货这么莽撞的吗?
他依稀觉得叶小楼似乎还未摆脱在长安县做不良帅时的习气,办案时一呼百应,身先士卒时会有一群小弟们在后跟着,一边跟一边流露出崇拜的神色……
但就在这时,忽听门口处“豁啦”几声响,竟然有人从门外把这座货栈的门板给安了回去,而且从外面给扣上了。
李好问这才明白:叶小楼并不是莽撞,而是特地做了一个局。帮手估计就是隔壁那位骡马行的老板,跟叶小楼是“老相识”,叶小楼让他帮忙他绝不敢拒绝。
而此刻叶小楼高喊着冲上去,并非是在主动打草惊蛇,而是想要转移对方三人的注意力。
此刻,货栈大门被反锁,盗贼和买家全部落入这院中,正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叶小楼见状,顿时高举起他常年随身佩戴的那柄障刀,直奔脚步最重的那人而去。
第 92 章
借助西市中这间货仓独一无二的环境和隔壁骡马行老板的帮忙, 叶小楼营造了一个封闭的环境,一来防止对方逃脱,二来也免得双方打斗起来误伤西市中无辜的平民与商贾。
李好问很认同叶小楼的这个理念。
但是他见叶小楼以一敌三冲上去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位叶参军太莽撞了:本来好好的伏击战, 现在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出击,特别是叶小楼还一声大喊, 唯恐对方听不见自己似的。
此刻, 李好问与卓来暂且缩在这间货栈的仓房里冷眼旁观。
进来的共有三人,都是男子, 但是身量不一、打扮不同。
此前开口说话的两人,在李好问听来一个是买家,一个是卖家,也就是劫匪。买家买通了劫匪前往十字寺抢劫,完成之后卖家约买家到此交割赃物。
那名买家是个相貌年轻的瘦弱男子,脸色苍白, 面相文弱,似是个书生。但有趣的是, 他身上穿着绸衫, 足上蹬着锦云履, 手指上戴了两三个戒指, 故意昂头颐指气使,颇有一副久穷之后乍富的模样。
而卖家则穿着土褐色的交领长袍,袍角衣裾都垂落于地面, 衣衫的样式颇有古意。这人戴着一顶斗笠, 因此李好问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能看清此人手中举着一枚铁八卦, 看起来像是方士之流。
而叶小楼直奔而去的那人,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说过话。此人脚步格外沉重, 且背上背负了一只庞大的木箱,见到叶小楼举着障刀过来,马上也抽出一柄佩刀,双手持握,迎着叶小楼的来刀方向挥去。
货仓中顿时“当”的一声大响。
“这是……”
那买家年轻,见状惊恐不已。
那卖家却阴恻恻地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长安县的不良帅驾到啊!”
叶小楼今日穿的正是长安县不良帅的土黄色公服,没有将他那身诡务司参军的新官服穿上身。
“今日倒是奇了。以往长安县的公人出来办案都是倾巢而出,前呼后拥的,今日却只有一个不自量力的不良帅。”卖家冷笑着,“正好,今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一个讨人厌的家伙……竟然想坏敝人的好事!”
李好问听了这话也觉得很心塞:这叶小楼也太莽撞了。虽然双方人数相等,但战力明显不一样,自己这边的卓来只是一个不能涉险的十二岁少年啊!
叶小楼那边听见这话,顿时也不乐意了。
“能干掉你爷爷?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说着,叶小楼将障刀高举过头顶,一刀劈下,势大力沉,在空中激荡起呼呼的风声,立时与那步履最沉重的对手缠斗于一处。
这名对手大约是嫌背上的箱子麻烦,“哐当”一声,将箱子甩开。李好问顿时从背后看清了此人的相貌——这人身材异常高大,比叶小楼还高出半个头。他浑身上下都用破烂的布衫裹着,衣衫破洞处露出的肌肤,竟然白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