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你摇了摇头,说:“那我死不足惜。”
第30章 30
这片被咒灵袭击过的土地再往前走是连排的筑墙,大概是死的人多了就成了晦气,宣称自己看见鬼怪的民众越来越多,甚至有相离不远的学生来这里探险,政府不得不筑了大片的墙以示警,只留了条路使这里不至于彻底与外界隔绝开。
因为携带了长刀,公共交通工具没办法使用,出租车司机只肯把你送到相邻的镇上,你依靠着记忆,凭借着那些破败了的路牌,倒塌路边了一半的长椅,甚至是腐烂在土地里某一只不知名动物的尸体,一路走到这里。
人们把这里忘记了,幸存者又是那么稀少,时光腐烂了小镇的文明,把往日美好的记忆侵蚀了干净,你什么也不剩下,只有这座重建的房子,还有不知道何处墓园里仅剩的,妈妈的墓碑。
雨也没有一直下,至少你来的时候停了一阵子,但这里太安静了,只有鸟叫声叽喳喳的叫着,这不是属于人类的歌声,你听了只感到更加孤寂。
一个人走在熟悉的路上,但熟悉的人永远不会再出现。
你咬着牙,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坚强一点,你对自己说,坚强一点,妈妈一直都让你坚强一点的。
但你控制不住的想质问他,你想大喊大叫,你想崩溃的躺下去大哭,可所有的声音都止在了喉咙里,只绷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那么努力了……你那么努力了……你练习,拼命的锻炼,变强,受了伤也不怕,你得救妈妈,你要救妈妈……!
你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我做梦,”你哑着嗓子说:“……梦到妈妈和我说,不要救她。”
是你的记忆在告诉你你根本就救不了她,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也不可能改变。
小鸟的朋友们竭力编织了一场美梦,他们告诉小鸟天堂没有荆棘,就像五条悟告诉你什么都还来得及。
但怎么可能来得及呢?已经错过了的已经失败了的怎么可能还来得及呢?
夏油杰一定早就料到这一天了,所以他给了你一份地址,但老师就没有料到吗?五条悟就没有想到吗?
他难道不明白这谎言荒唐又脆弱,一戳就破吗?
他一定也明白,但仍然执迷不悟的做了这个选择。
“……对不起,”他无力的说:“……对不起。”
你要怪他吗?其实最开始就算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
你伸出手心看自己的手指,你一直练习得很勤奋,指腹间已经有了层薄薄的茧,你长刀用的也很好,但挡不过老师三秒。
“你在怜悯我吗?”你冷冷的说,声音还是很哑:“不杀了我是觉得我可怜吗?”
“……我……”
被这样尖利质问的人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蓝眼睛无助的低垂着,很偶尔的时候会快速的偷瞄一眼你,你没有任何反应。
五条悟不害怕尖锐的问题,他要面对的问题多了去了,每一天都有人说很多话出很多难题,在六个人里是救一个勤勤恳恳生活的大人还是救五个叛逆期的孩子,选哪一个都是错的,都有人提出质疑,有良心的人爬不到高处,也做不了咒术师。
没有颗忍耐脏污的心脏在无聊的权利斗争中只会迷失自我。
但即使如此他此刻却被质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
他只是没法对着那双希冀快乐的眼睛说出真相,因此在对方问‘我不会穿越了吧?’时,他沉默了下去。
他张不开嘴,他说不出来,他要怎么告诉对方你没有穿越,你的家已经毁掉了,你不可能救的了她。
他要怎么说你也是很棒很厉害的人,但在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夜里,你走掉了,谁也没说一声。
“……对不起。”他只能这样无力的道歉:“……对不起。”
要说没有私心一定是假的,快乐的,天真的,怀着希望的你,和他见过的十六岁的你不一样,这是你真正的,如果命运没有愚弄人,这才应该是你十六岁的样子。
他笨拙又愚蠢的试图编织一个梦,但要是梦就终归会醒的,何人能使谎言长久?倘若真的有积极,或者神明也愿意相信。
“……我不是因为怜悯,”他用最低的声音试图为自己辩解几分同情:“……那份文件,我也不觉得是真的。”
“我不相信你做出来那种事情,”五条悟说,夜色拢住那双蓝色的瞳仁,显出几分凛冽,但那凛冽在对面人含泪的眼睛下又开始软弱起来——五条悟也会有软弱的情绪吗?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但和那样哀伤的眼睛对视上时,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感到后悔。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五条悟再明白不过了,他亲生葬送过许多人的生命,既不愧疚也不畏惧,在每一场必须参加的葬礼前他都用最冷漠的目光去注视,仿若那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
夏油杰偶尔会评判说真是冷漠的人啊,但他记得高中时每一个细节,过于聪明的大脑有时反而使他忘不了每一件事情,从高楼上跳下,风声呼啦啦的响,尖啸着刮过脸庞,你在天台上扒着栏杆大叫着问是不是疯掉了,他却躺在风里哈哈大笑;在执行任务后的深夜里,夏油杰在前面走,你跟在后面,他把觉得好玩新奇的事情每一件都大声的说出来,什么之前在酒店见到的女装少年啦,什么家里的几个老头子就谁家孩子天赋更好的事情打起来啦,夏由杰听着直笑,路灯下你回头抿着唇望了他一眼,于是他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都忘记了,只想凑上前说月色真美啊。